似是时隔多年重回故里,细细一番环视,薄唇勾起一个极寡的笑,又掉过了头。走了。
活了三十余年,光凭长相就让我断定这人是上帝宠儿的,他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沈措。
直到那个年轻男人走出机场,俊挺背影都远去不见,老七仍手舞足蹈地喋喋称羡,“这男人太漂亮了!太漂……”
唧呱聒噪许久,可一个字也再没有听清。因为那个瞬间,我的心头猝尔涌起一种奇怪的预言似的感觉,和当年我的目光被莫泊桑的小说深深吸引一样:我的故事即将落幕,而我与沈措的交集也将于此后的某一刻截止。
任凭一些无能为力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占据自己,心中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驰来,想起了你我初识的时候。
还是那个午后的操场。树木撑入起伏不止的云团,叶片风中摆动。女孩们寂静无声,到处是捕捉不到的阳光。
——一起打球吗?
——不了,谢谢。
——不敢?
——不会。
他既是我的竞争对手也是我的梦中情人,他的存在像一道阴影,遮天蔽日,覆盖影响了我的整个大学时代,乃至此去经年我的人生。从相识那刻起我就说不清我与沈措到底是什么关系。时而我懊丧遇见他是我辉煌人生最大的败笔,时而我只想誓言爱他直到永远。
-剧终-
第23章 番外授人以渔
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扯。
从他踏上飞机和林北声双宿双栖的那刻起,我从没想过,我再见到沈措的时候居然会是五年之后。
他在电话里跟我说让我帮他订一间酒店,大概要住两个月。我强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在电话这头对他嘶吼:“哥哥你这是抽刀砍我呢?!邱岑歌这会儿在政协开会,我那地方一千平米,虽说这两天少了男主人之一略显脏乱差,难道还住不下你个沈措?!”
他笑了笑,“怕你贼心不死。”
挂线了。
来的时候正值下午,阳光贼好。门一打开,扑入视线的强光和沈措一同把我吓了一跳,竟是骑车来的——还是那种颜色骚包、宽胎直把、座椅明显高于车身的山地车。穿得特别休闲,看上去特别年轻。除却眼角的笑纹有点显,完全可以冒充大学生。
嘴角轻浅一勾,眼神妖娆地令人发憷,他全然老样子地对我馈赠一个迷人微笑,谭总。
“你……你……”本想卖弄词藻表述相思之情,结果就结结巴巴出几个“你”字,如何捋不直舌头的模样简直蠢得冒泡。足足愣了五分钟我才想起来往他肩头砸上一拳,目光一指他的自行车,“你这是装得什么嫩,发得什么骚?”
沈措笑,“环保。”
他跟我说回来有一阵子了,先去了佛山,再去了连云港,看了看赵斌的工业园区,发展得不错。
“一个人?”我往他身后甩去一眼,挺诧异,“林北声呢?”
“没告诉他,自己回来的。”他说着就脱鞋进了我的屋子,目光卯向了大厅中央的一架钢琴,“怎么?人到中年,倒开始陶冶起情操了?”拉开琴凳,大大方方落了座。十指搁于琴键,他侧头对我一勾嘴角,“可以吗?”
眼神声音都温柔地跟求欢似的,我又愣了愣,说,“砸了都可以。”
继而便是琴音缕缕而来,什么曲子我说不上来,反正听着耳熟。弹琴时的沈措依然一脸目不旁视的认真,什么悠扬、什么律动、什么绕梁三日、什么以飨世人,不过如此。
“谭帅!”一个乍呼呼的女孩声音响了起来,琴声随之戛然而止。进门来的丫头椭圆脸型大眼睛,一身T恤短裤的运动装束衬得腿长腰细,潇洒可人。
她是我和邱岑歌领养的女儿,十三岁,名叫谭歌。乍一看是个能让男生舍生忘死前赴后继的美人胚子,可惜一开口就破功。
领养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小了,也不叫这么坑爹的名字。当时邱岑歌十分尊重地询问了她关于改名的意见,结果一个八岁丫头一脸“哀家赏了你”的表情通知我,可以跟你姓。
这丫头是匹白眼狼,看见邱岑歌的时候一声声软软糯糯的“爸爸”,对我却向来只肯直呼名姓。她又没大没小地冲我嚷了一声,“谭帅,这是新请来的钢琴老师吗?”
这架钢琴就是为谭歌买的。也不知道脾性随了谁,什么都拣最好的挑,一件破乐器花了我不少银子。
“不是老师,是你叔叔。”对她的没大没小我一向纵容,说,“不过你如果能说服他教你弹钢琴,绝对不比那些专业钢琴老师差。”
“叔叔啊?”谭歌溜溜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措,忽然一脸怀疑地冒出一声,“喂,你这是骗人吧!你多大了?”
“和长辈说话别那么没大没小!”
我吹胡子瞪眼地喝叱谭歌,沈措倒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年龄,“42岁。”
“可你看着比谭帅年轻多了,我怎么能叫你‘叔叔’呢?”谭歌把书包扔在地上,开始习惯性地讨价还价。
“那就叫名字吧,”他笑了笑,“沈措。”
“你好像钢琴弹得挺好的?”这丫头懂得近水楼台、趁热打铁的道理,立马揭竿上爬地提出要求,“你可以教我弹钢琴吗?”
“可我的收费并不便宜。”沈措又笑了笑,面向着谭歌,却朝我投来若有似无的一瞥,“5K一节课,你能接受吗?”
“我哪里有钱啊?”谭歌也朝我投来一眼。
简直是居心叵测的勒索,明目张胆的敲诈!对她“请求支援”的眼神视若无睹,我当即摇头拒绝,铁板钉钉地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或者这样……”看见那丫头撅嘴生起气来,沈措做了个手势示意谭歌向自己靠近,凑头过去,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
一个男人一个女孩彼此对视,沈措的眼神暧昧萦迂地令人费尽琢磨,谭歌居然刷一下地就红了脸。
然后我看见她爬上了他的膝盖,展开手臂箍上了他的脖子。撮起嘴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够了吗?”
沈措露出一个表示“遗憾”的表情,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居然还面带微笑地给予她“接吻”前的建议,“闭起眼睛,但不要紧咬你的牙关。”
谭歌微微迟疑一下,真就阖起眼睛开启红唇,把头凑向了沈措——沈措也垂下眼睫略侧脸颊作为回应,两个人作了一个要“接吻”的动作。
这个丧尽天良的衣冠禽兽,居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给我打住!”眼见谭歌的纤细鼻尖擦上了沈措的英挺鼻梁,我赶忙大嚷,“8K一节课,再多没有了!”
沈措顺势抬了抬他的漂亮下巴,扶着谭歌的后脑勺,及时把那个即将四唇相贴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回过脸来对我勾了勾嘴角,“成交。”
后来趁沈措去洗澡,我没好气地问谭歌,“刚才你沈叔叔跟你说什么了,让你亲他一下来抵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