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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俗生活(6)

在“骄傲”这点上,两个人谁都不留丝毫余地,完全不肯认输于对方。

于是,好聚好散,彻底分手。

第5章 看诊

女人打量着眼前的医生,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又密又长,鼻子又直又挺,面孔又瘦又白……女人可以用一连串的“又”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看,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是这么一所大医院的主任医生。

“医生,您真的是主任医生?”怯怯问话的女人看上去来自外地,她挂了专家门诊的号,却没有得偿所愿看见一位头发花白一脸皱纹的老者,这让她心有不安。

“副的。”肖佑点了点头。

“可是您好年轻。就像我们村里那个刚考上大学的男孩子。”女人的丈夫坐在轮椅上,骨癌让他无法下地,而她的两个孩子十岁出头的模样,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上去像是双胞胎,皆小心翼翼站在父亲身后,和他们的母亲一样怯生生的。

“这样呢?”肖佑拿起置于桌上的平光眼镜,将它架上了自己的鼻梁。说话的时候还朝躲于长辈身后的两个孩子投去略带笑意的一瞥,男孩依然紧张得面孔绷紧,可女孩却因此大咧咧展嘴一笑,漏出满口稀稀拉拉的牙。这惹得恰好走于门诊室的一个护士非常奇怪:全医院最酷的医生居然在一个乡村妇女和她的孩子面前收起了所有带壳带甲的坚硬与冰冷,露出极为罕见的温情一面。

女人老实地摇了摇头,“还是年轻。”

“那就没办法了。”肖佑埋下头开始看女人丈夫的病历、骨扫描与核磁共振成像图——骨癌晚期,厚厚一打,看得出这对夫妻早已四处辗转,只为寻求最后生的希望;也看得出无休止的放射治疗与手术费用早已让这个家庭不堪重负——就和当年自己的家庭一样。

“可以手术治疗,但恐怕对你丈夫来说已经太迟了,复发与恶变在所难免,当然也可以保守治疗,但是无论是化疗还是放疗都不会产生显著效果。”肖佑仰起脸,毫不修饰自己措辞地说,“我的建议是在家进行中药治疗,由你们家人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

没有得到信誓旦旦会被治愈的保证,女人感到非常失望。她想着一定源于这个医生太过年轻接诊经验不足,于是咬了咬嘴唇,细细嘤嘤仿似犯错般地说,“对不起,医生,我们还是不在你这儿治了。”

似乎早有所料,肖佑轻一点头,边埋头于病历上书写边问,“有医保吗?”

“有。”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还是开些药回去吧。”

“也行,他总是疼得睡不着,开些能让他睡觉的药,行吗?”

一手硬笔书法相当漂亮,虽也写得草,但决不至于人鬼不识。女人从医生手中接过病历,惊叫起来,“这么多?这要吃多久?”

“这些药如果自己用不了,”肖佑再次仰起脸,淡然地书哦,“徘徊在医院门外的那些人会有办法帮你处理。”

听到这里的女人才懂了,这个医生让她靠贩药给黄牛的方式维持家庭生计。她感激地连连称谢,还未跨出门口便已大泪滂沱。

大主任石剑波正在诊室门口与工会主席杨文盛聊天,多少听见一些的他待病人离开便走进肖佑的诊室,口气嗔怪地对他说,“肖佑啊,你怎么能这么和病人说话!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你挂号了吗?”在石剑波的长篇大论开始前,肖佑面色冷淡地打断了他,“如果没有,那么现在是我接待病人的工作时间,”将脸稍稍向门口探出,“下一个。”

为了这件让他极为挂不住面子的事,石剑波暗暗向贺宗伟打了小报告,肖佑被叫进了院长办公室。

贺宗伟从没指望肖佑能有所收敛于他那独来独往的脾性,可装模作样的教育总是必不可免。而肖佑从头至尾埋头向下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认错。

结束了院长室的训话,肖佑按照习惯开始查房。一号房的病人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睡得很安稳,鼾声响亮而节奏清晰;二号房的病人是个小年青,按照惯例会溜出病房与女朋友亲热;三号房是个三十出头的富家女,她对漂亮的骨科副主任情有独钟,屡次软言示好,却照旧被视若草芥……六号房里是个老干部,姓庄,超过九十岁,平日里喜欢下象棋,遑论水平,瘾头很足。老人经历过抗日战争,国家任他在七院养老,子女不常来探视,身边跟着个贴身保姆,五十来岁的年纪,姓李。医院里的人大多知道这个李阿姨是老人的小老婆,和她讲话常带三分笑容两分客气。可老人的子女似乎与父亲的小老婆相处不好,每次前来探视老人,总是带刀带甲一场大闹。

自医院的十二楼一层层地拾级而下。仿似故意拖延一般,走得很慢。

走道的灯光将人影拖曳于地,整幢大楼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人们一直说医院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脏东西都会纷纷出来透气。

肖佑自然不信这种歪理邪说,但是显然,有人信了。路过医生值班室时,忽而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我真的看见了……那个老太婆前几天明明已经死了,刚才却跑到我的面前说我偷了她的钱还故意不给她打止疼针……她怕被自己那个喜欢赌博的下岗工人儿子把她的退休工资全部拿走,所以一直把钱随身带在身边,就藏在医院枕头的夹层里,结果却不见了……”

“那你到底偷没偷?”男人的声音很磁性,却也不显得过于成熟老气,分明透有一股子年少不羁的浪荡味道。

“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那个老太婆已经死了啊……”

“活着的时候你都敢偷她的东西,死了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但是——”

女人的撒娇声戛然而止,房间里传出了一种似乎来自于接吻、爱抚的呻吟与低笑声。驻足于门口有些时间的肖佑皱了皱眉,随后推门而入——

他想起来,今夜是贺左嘉当班。

值班室里香气熏人。一个挺漂亮的、但自己一直叫不出名字的女孩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护士服已经被扯至肩膀以下,乳罩也被解了开,香肩玉乳,一目了然。

贺左嘉看见进门而来的男人,似也一点儿不惊讶,神态自若地在女孩屁股上拍了拍,“乖,起来了。”又极是勾人地笑了笑,目光的终点落在眼前那张苍白漂亮的男人面孔上,“肖主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女孩看见肖佑那张不比死人多出些活气儿的脸,慌慌张张地整理起了衣服,结结巴巴辩解说,“我刚才看见脏东西了,实在很害怕,所以才想到贺医生这儿来避一避——”

肖佑冷冷地打断了她:“他是医生,不是钟馗。”

女孩似乎没有听懂,还使劲瞪起眼睛“啊?”了一声。她身后的男人却一下跳起身来,把穿着基本整齐的她推出了门外,挑眉温柔笑说,“我过一阵子再找你——但在这之前,你得先把‘中国古代神话’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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