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低俗生活(5)

但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卫娆黯然退出时是面对了怎样不可挽回的困境——肖佑gay得非常彻底。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如同在茫茫大海上撒下河鱼的饵,南辕北辙地尝试了两年,她终于倦于那种似乎永远不会实现的期望,放弃了要将自己丈夫掰直的念头。

竹篮打水,徒劳无获。

丁晶晶在卫生间里洗澡,水声哗哗作响,且不时传出那刻意大声与刻意愉快的歌声。这些暗示着快乐的行为无疑是这个自尊严重受挫的女人为自己砌起的砂浆砖瓦,好像这样就能将因为丈夫冷漠而受到的伤害一并抵挡在外。

而此时另一间卫生间里的肖佑替自己注射了一支阿米妥注射剂。

这种药品的中文正式名为异戊巴比妥,具有抗惊厥、抗癫痫的效用。

肖佑没有这方面的疾病,他只是需要它助眠。

长久以来,没有这个药品,他就根本无法入睡。

今晚必然也是如此。仿佛此刻澎湃于胸腔之内的,不是心,而是靶心——若胸口密不透风刀枪不入,又何来刻骨疼痛的预感。

随着溶液缓慢推入肌肉,肖佑开始长久地凝视镜中的自己,目光如同审视一个陌生人。镜中的男人皮肤白皙目光坚定,一张直鼻利目的脸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种令人望而远之的高傲之感,对于任何异性都充满了吸引力。

甚至也包括同性。

他回忆起了和贺左嘉在七院实习时共舞一曲的那个场景。那个场景后来被认为是七院历史上最经典的一幕——

贺左嘉小时候被母亲杨杨婉逼迫学过一段时间的民族舞,这虽然是他成人后每每被人提及都会全盘否认的黑历史,但当时的舞蹈功底到底保留了下来。一开始两个人的前进后退始终不在一个节拍上,本来优美舒缓的慢四,因为肖佑的抵触情绪与生硬舞步变得活像一场战争。贺左嘉眉眼俱是玩性笑意,一手托着肖佑的手,另一手则轻扶于他的腰侧——两个同样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以微抬的下颌相对,胸前的扣子摩擦相贴。周遭的空气莫名黏稠,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香,正安静回旋于他们之间。

一个一如既往地面带贯穿全场的迷人微笑,一个则自始至终都冷眼冷面毫无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幸而卫娆在场。大家自然而然地以为,尽管没有鹰瞵鹗视,没有刺刀见红,但这是一对情敌间为赢取自己爱情的另一种形式的兵戎相见。

“你很拘谨。不要勉强自己占据主导的位置,这样反而显得做作。”贺左嘉眉梢轻扬,冲其微微一笑,“这一刻起,把你完完全全地交给我。”

求婚般的口气。

毫无防备的,他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白皙面颊上划过的一丝嫣红。

连肖佑本人都无法相信,当初的的确确是他主动向贺左嘉提出的分手。

听见他说的话以后,贺左嘉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说,“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面对对方茫然不解的眼神,肖佑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依不饶地刨根问底,只会显得你很小气。”

“决定了?”贺左嘉当时不会想到是父亲贺宗伟的横加阻挠,他只知道肖佑一直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君子,也许是卫娆的黯然离开触动了他的某根古怪的、让人理解不能的道德神经。

“嗯。”

换来的又是对方良久的沉默。足足超过二十分钟。

“我们可以就这样耗着。但是,过一会儿我还有一个手术。”

“你知道吗?”贺左嘉忽而从失神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挑眉一笑,“医患关系日趋紧张,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冷血动物在。”随后他大大方方地表示同意,好聚好散,暂时分开一下也好。

当天他就出了车祸。

“我在医院。车祸。”贺左嘉报了个地址,随即挂断电话。

肖佑匆忙赶去医院,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早晨才予以分手的恋人——贺左嘉的手肘支在膝盖上,耸着肩胛平视前方,一脸不知所想的苍白与沉静。肖佑靠近后才发现,不仅他那身价格不菲的外衣上沾有大片血迹,连同他的手,他的脸,他的头发,都有血干了以后铁锈一般褐红的痕迹。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尿液、鲜血、薄荷剃须水加之医院本身那股消毒水混织的气味。这些肮脏丑陋的斑迹和古怪难闻的气味显得这个一贯从容不迫风流任性的帅哥前所未有的狼狈。

从旁人的叙述里大约了解了这个事故的真相:偏离车道行驶的小型吉普车为了躲避似乎不知所想的贺左嘉,结果却撞上了另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肇事的家伙喷着乌黑的尾气横冲直撞逃之夭夭,很多驻下脚步的行人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孕妇,听着她绝望地大声呼救,但没有人打算多做些别的什么。只有身为医生的他几步上前,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和医护人员一起把身形巨大的产妇抬上了担架,并且一直守在她的身旁。没有看到事发经过的路人甚至以为这个模样漂亮的年轻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

医院独特的氛围愈发让人感觉凉意彻骨。头晕眼花,眼皮沉重,视线坍塌。也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糟得不成样子。贺左嘉抬起眼睛,一脸倦容地看向身边的肖佑,对他说:“我用外衣扎住她被撕开的大腿动脉,可她却失禁了。尽管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急救措施,可血还是不断地流出来,根本止不住。她睁开眼睛面向我,艰难地开口说,‘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用告诉我你的姓氏,告诉我你的名字就好。’我告诉了她。随即她突然撑起身体坐了起来,牢牢盯着我的眼睛说,‘这个名字很好,无论我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叫‘左嘉’都挺好的。’那句话说完后,便重重地笔直地倒了下去,咽了气。她的手还握在我的手中,她就死在了我的身旁。”

一种难以解释的同情心充塞心头,他将狼狈不堪的旧日恋人搂进怀里。那一刻肖佑甚至想到:也许今天提出分手过于草率,也许他们可以一同来面对那个该死的困局。

“肖佑,这真是可怕的一天,不是吗?”肖佑听见埋头在自己怀里的男人嗓音低沉若梦呓的自言自语,“不过,明天早上睁眼醒来,你就会发现只要活着就能看见天空蓝亮,阳光普照;你就会发现为谁痛不欲生是多么的傻。”前言不搭后语地,贺左嘉蓦地笑出了很不真实的声音,“我要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什么?”肖佑放开他,面露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说那个死掉的孕妇?”

“我要到了她的电话号码。”贺左嘉似笑非笑地抬起脸,轻轻挑了挑眉,目光指向不远处一个站姿妩媚,笑容妩媚,并且不断向他们投来一束束妩媚眼波的妩媚女人。

那个妩媚女人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陪伴自己的女友来医院做妇科检查。

上一篇:带着空间上大学 下一篇:冬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