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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87)

却是水荷刚刚的声音略有些高了,把芙蓉给惊醒,小丫头立时就扑了过来,泪珠子直往下落,弄得池玉手忙脚乱,好一阵劝慰,自然就把刚刚的疑问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已经睡足了一日一夜,池玉再也睡不着,索性就披衣下床,道:“我睡足了,这会儿躺不下了。你们两个,这两日受累了,到床上睡吧,我到那边坐着,纳两个鞋底打发时间。”

床下打着一个铺盖,显然她昏睡的这段时间,两个丫头就是轮流睡铺盖。二叔家屋小,这次有这么多人跟着池玉回来,肯定是住不下的,所以两个丫头和她挤一屋,涤尘肯定是跟池旺挤一屋,九婆婆及几个媳妇子,还有那十个家仆,都去了邻居家中借住。

水荷笑道:“让芙蓉睡吧,奴婢方才睡过两个时辰了,这会儿也不想睡了,就陪您一块儿纳鞋底。”

芙蓉奇怪地瞪了水荷一眼,赶紧也道:“奴婢方才也睡过了,这会儿也不想睡,姨娘您要纳鞋底,奴婢给您剪鞋样儿。”

两个丫头难得的不吵嘴了,竟然还争着献殷勤,这天儿是下红雨了不成?池玉哭笑不得,将两个人赶着上了床,道:“都不许胡闹,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多睡一会儿。”

她沉下脸,两个丫头也就不敢再闹,乖乖地上了床。

池玉从带来的衣箱里,翻出要纳的鞋底儿,又将烛光调暗了些,然后在桌边坐下,一边纳着鞋底儿,一边想着张家五少爷的事。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只是回来扫坟而已,为什么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而且张五少爷为什么会从墓园边的林子里冲出来,那片狩猎的林子很大,几乎将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庄子都围了起来,虽然每个庄子都有通往林子的路,但是事实上,这些来狩猎的公子哥儿们最常走的都是吕家庄那条路,那里临着官道,来去方便,便于纵马,吕家庄又最是繁荣,客舍、酒馆一应俱全,很少有人会串到这边的齐家庄来,再者,齐家庄的墓园又靠着那片林子,便是偶尔有人来了,也是嫌晦气宁可绕路也不肯从这边进入林中狩猎的。

张家五少爷会从这边的林子口冲出来,是极不正常的事情。

想着想着,池玉突然手一颤,针尖刺入了手指,她忙缩了手,含住手指吸吮几下,美丽的面容上却阴晴不定。

她似乎隐隐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可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婢妾,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算计?莫非对方要算计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大少爷。

池玉突然间指尖有些发凉,她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自己真的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什么浑水中。什么也不知道,这让她有种茫然无措无所依靠的空虚感,像行走在薄冰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她无心再纳鞋底,索性就放下了,只手托腮,拧着细细的柳眉,开始回想自从嫁入侯府后,所见所闻所遇的一切。

“喔喔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池玉越想越觉得毫无头绪一片乱麻时,一声鸡叫突然惊醒了她。

天快亮了。

池玉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眼下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没有头绪的事情,想也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自己多加些小心罢了。

第86章

出了张家五少爷这一档子事,让池玉浪费了一日的工夫,天亮后,一番梳洗,心中还琢磨着找个机会跟池旺私下说几句话,却不料才在房里用了早饭,二婶就笑嘻嘻地进来。

“玉儿,乡亲们听说你醒了,都要来看看你呢。”

池玉皱眉,她想起当初杏儿回庄时,屋前屋后围了整整三圈人时的情景,若自己也这样,哪还有机会跟池旺私下说话。

水荷见她皱眉,立时便冲二婶横眉竖眼道:“都是什么乡亲,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我们姨娘是什么身份,也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说见就见的。”

二婶笑道:“姑娘这话错了,都是一个庄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说不沾亲带故,如今玉儿发达了,眼界也高了,只是再高也不能连亲朋故友都不放在眼中吧,再说了,外头有几家的闺女,也有玉儿小时的玩伴,难道也不见一见?”

水荷轻哼一声,道:“攀高枝儿的人,我也见多了,说什么玩伴,只怕是……”

“水荷。”

水荷这丫头,素来得理不饶人,更何况还有些势利眼,怕她将庄中人得罪光了,池玉忙轻喝了一声,阻住了水荷即将出口的恶语。

水荷这时倒是极听话的,瞪了二婶一眼,悻悻地退到后面。

“二婶,我这脑袋里,还有些痛,也不宜多见客。”见二婶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池玉的语气又轻轻一转,“只是大家伙儿既然都来了,不见一见,也显得我不知道轻重,只是如今我也不便见男客,如此,便请几位年长者的家眷进来一叙,二婶您看这样可好?”

年轻的她不想见,尤其是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少女,看到她们,她就会想起当初的自己,有些傻,有些天真,有些爱做梦。

二婶的脸色迅速由阴转晴,笑道:“好,都好,只要你肯见他们,什么都依你。”

说着,转身便又出去,只听见外面嘈杂了片刻,便有三、四位庄中有威望的长者的婆娘在二婶的引领下进了屋子,每位婆娘的身边,都有两个梳着未嫁少女头、一身新衣的女子搀扶着。池玉一看之下,几乎笑出来。那三、四个婆娘,年纪未见得有多老,至少腿脚都还俐索,却人人都有少女搀扶,故做走路不稳的模样,便是用脚趾头想,池玉也明白她们的意思。

有一只麻雀飞上了枝头,于是别的麻雀便个个都动了心思,这六、七个跟随进来的少女,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皎好,池玉竟是只认得一个,那是邻居刘海家的女儿,小名儿叫思雨,今年也有十五岁了,以前还和自己一块儿玩的,常骂自己克父克母,砸坏了碗就赖在自己头上,有几次池玉甚至被她气哭过。其余几个,竟是一个也不认得,想来是她嫁入侯府后才搬入庄中人家的女儿。

长者婆娘们坐定,池玉上前见礼,这是辈份问题,这些婆娘们,论起来她个个得叫一声叔婆或伯母。水荷和芙蓉手脚灵俐地帮着倒茶,端点心,只看得长老婆娘们连连点头,笑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头,看这灵俐劲儿,比咱们身边这几个小丫头强得多了。”

说话的,是庄头曾老根的婆娘,几个婆娘中,属她的男人在庄中最有威望,因此她便坐上了首座。

那六、七个少女纷纷垂下了头,只有一个穿青布小碎花裙的少女,摇着曾家婆娘的胳膊,娇声道:“姨婆您偏心了,前儿您才说可儿是天底下最最灵俐的女孩儿。”

池玉侧眼望去,见这女孩儿看上去芙蓉差不多年纪,身量娇小,脸蛋儿还没长开,甚至透着几分稚气,但已是眉目如画,隐约一个小美人胚子,若再长两年,怕要比自己还要清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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