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竹枝词(148)

“池姑娘,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很美,月光照在你的眼睛里,仿佛会流动一样……”

纪云卿突然转过话题,池玉没提防,被他说得一愣,从来没人说她的眼睛美丽,别人常常说,她生了一双狐媚子眼,就是傻子也知道,这并不是称赞的话。

便在她这一愣神的工夫,纪云卿已经走到舱门口,忽又转头一笑,道:“我约了大少爷,三更,码头见,现在已是二更天,他宠不宠你,不用多会儿,便可见分晓了。”

“等等……”

池玉回过神,却只见舱门已紧紧关上,咯嚓一声,重新落了锁,月光被隔断在门外,舱房里,只剩下油灯的火苗在一晃一晃。

大少爷会来吗?

明明已经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了,可是此时此刻,池玉的心仍是微微乱了。

大少爷真的会来吗?他……不会不知道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不该来,就是来,也必然要要明火执仗,身边带着很多人。

她已经不是大少爷的姨娘了,纪云卿用她来威胁大少爷,根本就是白费劲,大少爷不会来的。

可是,如果他真的来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池玉心里更加乱了,下意识地起身,在舱房里来回踱步。若大少爷真的如此有担当,她又岂能拖累他。

怎么办?

她低头望着手里的短小木棒,开始发愁。纪云卿说得对,这根东西根本就完全无用。目光在舱房里四处游移,她试图找出一些能对目前的处境能有所帮助的东西。

一灯如豆。

她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若这世上有一个男人肯为她赴险,那她又何惜焚身以报。望着那盏小小的油灯,她忽然摸摸了自己的眼睛。

大少爷也会觉得这双眼睛美吗?

第149章

江水拍在岸上,时不时发出水花崩碎之声,月亮挂上中天,又渐渐往西移去,正在池玉估算着时辰约摸已经差不多的时候,透过窄小的窗口,她看到了一点火光,沿着江岸,一闪一闪。

那是……一盏灯笼。

大少爷真的一个人来了?

船漂在江心,离岸大约有十几丈远,无论池玉怎么看,也只能看到灯笼,旁边隐约一个人影,不要说样子,就连穿的是什么衣服都看不清。心里虽然有些不安,有些急切,但她也只静静地等着,那盏油灯被她抓在手里,小心呵护着里面如豆的火光不被江风吹灭。

码头上,忽然亮起了几十只火把,刹那间,那一方天地亮光大起,然后,她看清了那道提着灯笼的身影。

一袭惯穿的青色锦袍,毕竟离得远了,看不清楚五官容貌,但是那挺直的腰身,即使是在四面危机的环境下,也不慌不忙的,仿佛漫步在精致的园子里,被阳光所笼罩。

她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忽然就觉得,这个熟悉的身影变得陌生了,可是陌生中,却有着一股让她觉得心安的沉稳感。

“今夜月色撩人,大少爷,赏脸,喝一杯?”

码头上,一桌一椅,纪云卿悠闲地坐着,一手执杯,一手执壶,对着齐耦生晃了晃,笑容比月色更撩人。

“那就喝一杯。”

看到纪云卿,齐耦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就猜似的,桌上还扣着一只酒杯,他伸手取了,由着纪云卿替他斟满,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云卿,我们两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

“十年零三个月十八天。”

纪云卿微微笑着,报出一个数字。

“你记得这么清楚,证明你没有忘记我们两个少年时的情谊。”齐耦生冷硬的神色稍稍有了些缓和,“今天,你是不是准备给我一个解释?”

“你要的不是一个解释,而是很多很多个的解释。”

纪云卿伸长了手,杯中还有一口酒,可是他没喝,而是手一侧,将酒顷入了江中。

“为什么当年我突然离开你?”

“为什么你的孩子一个一个死掉?”

“为什么你在清园布下一个陷阱,我却没有上当?”

“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来了钱塘府?”

“还有……为什么我会用这种方法约你见面?”

齐耦生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些疑问我确实有,但并不是我想问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做什么?”

纪云卿嗤声一笑,道:“我让你把明兰带来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我要做什么,不是吗?看来是我错了,在你的眼里,池玉确实算不上什么,否则你就不会一个人来,那个女人的性命,你是真的不在乎啊。”

齐耦生面色古怪起来,芙蓉那丫头,果然传错了话,但他也没有解释,不管芙蓉有没有带错话,他都没打算拿明兰来换池玉。

“你应该明白,明兰我不会交给你,云卿,你走吧,侯府你回不去了,找个僻远的地方躲一躲……”

“像条狗一样活着?”

齐耦生一怔,望着纪云卿那张熟悉的脸,他沉默了。

“你心里有傲气,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云卿,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在帮你……”

砰!

纪云卿手中的酒杯砸碎在江石,也打断了齐耦生的话。

“帮我?”

他冷笑一声,眼底突然流露出一抹恨意,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当年我说我要离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傲气,说不出一个求字,你不想我走,你还把照影阁改成了流云轩,可是你为什么就没有当着你爹的面,说一个不字?说你不放我走?我呸……齐耦生,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根本就不敢忤逆那个老不死的意思,你明明知道他把我要过去是想怎么对我,但是你就是不反对,你只是假惺惺跑来说,如果我真的想走,你绝不强留,真大方啊,你是不是以为,你容忍了我的背叛,你宽容,你大度……齐耦生,你让我认清你的真面目,说什么要一起共创一番事业,你主我辅,呸,你就是逗我玩儿罢了……”

齐耦生再次沉默,那时候,他和纪云卿都只有十四、五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突然遭到背叛,怎么可能把事情分析得那么清楚,把人心琢磨得那么通透,他以为是纪云卿自己要走,哪里想过在父亲的面前,纪云卿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时他自以为大方地让纪云卿选择,其实他根本就别无选择,只是纪云卿的傲气让他说不出一个求字,直接导致齐耦生彻底误会了,当他知道父亲对纪云卿做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我知道,就算当时我求了你又怎么样,你能违抗侯爷的意思?别傻了,就算是现在,侯爷让你做什么,你还不是只有照着办的份儿,谁让你没投个好胎,是他的儿子……”

没了酒杯,纪云卿直接抓起酒壶,狠狠灌了几口。

上一篇:弃妇从商记 下一篇:千山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