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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129)

言罢,她一吐气,吹灭了壁角上的那盏小油灯,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素、素兰?

池玉哪里睡得着,宋姨娘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扯上素兰了?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很荒谬,清园里那一幕幕温馨还在眼前,可是一出清园,却全变了。

宋姨娘另有心思,素兰又有问题,那么赵三娘和春娘呢,她们真的那么单纯吗?是否和自己一样,进入清园都是别有目的?

是不是只有已经死去的小赵姨娘,才是真正最单纯的一个?这样想着,她竟觉得万分可笑了,原来只有疯子,才是最单纯的。

简直就像一场闹剧,她什么也没有做到,反而看着一条生命消逝在她的眼前,就连伤心都没来得及,闹剧就结束了。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醒来,却没有见到宋姨娘,床上空着,人不知去了哪里。池玉叹了一口气,也没去找,径自梳洗,不一会儿,还是昨天送饭的那个小姑子,又送了早膳过来,并道:“清远师父请施主用过早膳后,到大殿听讲。”

听讲?

匆匆吃过,池玉来到大殿里,却见殿里没有其他人,她来得早了。地上摆了不多不少,正好十一个蒲团,想了想,她挑了一个,刚坐下,就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转身一看,却是清远尼到了。

“拜见师父。”

池玉对出家人一向尊敬,想也不想就拜了下去。

“你可醒了?”清远尼在最前面的一个蒲团上坐下,开口却仍是昨天的那个问题。

池玉愣了愣,若是昨日,她肯定说自己已经清醒了,但忽地想起宋姨娘的那番话,脑子里顿时又糊涂起来,只得苦笑一声,道:“糊里糊涂,还望师父教我。”

“跳出红尘外,自然见性明心。”清远尼微笑道。

池玉又是一愣,这是要……渡她出家?她虽然敬佛,但出家的念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师父,我……”

正要说明,清远尼却轻轻念了一声佛号,又问道:“红尘在何处?如何跳出?”

“啊?”

池玉一脸茫然。

清远尼却微微一笑,双掌合什停于心口,道:“施主们都来了呢。”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一个声音道:“这里就是大殿了,快点快点,不要迟到了……”

不用回头,池玉也知道,春娘等人也到了。

几个女子一进大殿,便见清远尼已经到了,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一个个蹑手蹑脚地学着池玉的样子坐在蒲团上。

春娘不安分,轻轻地捅了池玉一下,低声道:“你怎地先来了也不说一声,亏我还特地去叫你,咦,怎么不见宋姐姐?”

池玉闭口不答,只是轻轻嘘了一声,春娘一撇唇,不理她了,反而好奇地观察四周,数了数人头,发现昨天被带进庵中的女子,只到了八个,除了宋姨娘不在之外,还有一个被清远尼从三少爷的园子里挑出来的丫头也不在。

正想再跟赵三娘交头接耳说几句,却听一声木鱼响,春娘顿时一惊,连忙坐直身体,目不斜视。霏1凡l論i壇清远尼却仿佛根本就没在意,敲着木鱼,口中开始诵经。池玉仔细聆听了片刻,发现清远尼诵的竟然是一篇《心经》,也叫做《摩诃般若波罗密心经》,摩诃是大,是包容,般若之意,即为智慧,波罗多密,是彼岸。

包容?智慧?彼岸?

红尘?跳出?

木鱼在耳边一声一声,如醒钟,池玉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明白,但不安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心经》里说,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这些都是虚幻的,没错,都是虚幻,毫无意义,那么清园里的一切,原本都是假的,她为什么还要在意,还要惋惜,还要因此而怨恨将这虚幻打破的人,不管是大少爷,还是宋姨娘,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她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走的,侯府里一团浑水,又关她什么事,是谁害了大少爷的子嗣,跟她更没有丁点关系。

为了这个而烦恼,何苦来哉。

第129章

宋姨娘不见了。

先前宋姨娘没有到大殿里听清远尼讲尼,池玉先还没有在意,直到晚上吹灯休息时仍未见宋姨娘回来,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但此时天色已黑,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想了许久,才去找清远尼。

走不多远,忽见月色下,一尼独立,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地上,随风轻摇。

乍见这一幕,池玉狠吃一惊,被摇动的影子吓得连退几步,然后定晴一瞧,哪里是影子在动,分明是僧袍被风拂动。

“净尘师父?”

看清了她的面容,池玉才缓过一口气来,心下稍定,重又上前道:“今夜月色甚好,师父真是好兴致。”

净尘尼转过眼望了望她,淡淡道:“夜里多风,小心了。”

言罢,转身便走,再不理会她,倒让池玉一时闪不过神儿来,来不及细想,忙又叫了一声:“净尘师父,请留步。”

净尘尼听若未闻,顿也不顿,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池玉站在原地发怔,她一直以为净尘尼跟大少爷之间有关系,不然碧姨娘怀孕这件事,又怎么会是净尘尼第一个发现,本来还想问一问净尘尼有没有见过宋姨娘,没想到净尘尼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见净尘尼的次数不多,以前还觉得这是位真正清心寡欲的出家人,超凡脱俗,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十分古怪了。若是真正的清心寡欲,又岂会掺和进侯府的浑水里,就连那位清远尼,在池玉眼中,也是有几分古怪的,但清远尼毕竟是英王妃请出来相助的,这还说得过去,而净尘尼又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掺和进来?

忽地想起有一回她来定慧庵,听见净尘尼的房中有男子的笑声,心中顿时惊疑不定起来,当时她也在庵中遇到了三少爷,只当那时在净尘尼房中的男子是三少爷,后来也就没有多想,此时再想来,却有些怪异之感,若那男子不是三少爷呢?

难道会是大少爷?

不,不是,大少爷不会那样的笑,她进府这一年多,就没见大少爷那样笑过,就算是难得高兴了,也不过是翘翘唇角而已。

不是三少爷,不是大少爷,又会是哪个?

池玉心里一寒,夜风吹在身上,只觉得全身都发凉了。宋姨娘说得对,这侯府里水太深了,不但深,而且浑,就连定慧庵这一个方外之地,恐怕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这样一想,她心中更加犹豫,徘徊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去敲了清远尼禅房的门。出来支应的是一个比丘,池玉记得她名叫妙真,白日里清远尼在大殿里讲经,这个妙真小比丘就一直侍立在身后。

“冒昧前来,打扰了,不知清远师父可曾睡下?”

妙真低头稽手一礼,道:“师父已经睡下了,不知施主有何事,若是事情紧急,小尼这便去叫醒师父。”

池玉心里一沉,思忖了片刻,终是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白日里听了师父讲经,心中有些迷惑,原想请师父指点,既然师父已经睡下了,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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