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中传说(99)+外篇

良久,一声轻叹。费南多躺回床上,入睡前,昏沉沉的脑海突然浮现的是当年的那栋小楼里,那一抹如春风拂掠大地般温暖和煦的笑容。当初,他提出带银风回来,银风无法拒绝,其实他知道银风心里的不愿意,可他装作不知道,硬是带回了银风。如他所愿,家族接纳了已经解开血咒的银风,他以为银风会高兴的,毕竟朋友再好,也比不得亲人间的血脉相连。事实上,银风的确没有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在固定家族聚会的时候他偶尔也会笑一笑,像开放在夜色里的雪莲花,让所有见过的人都惊艳不已,“遗弃珍珠”的绝世丰采就在这些人的口中越传越远,然而,那样如春风拂掠大地般温暖和煦的笑容,费南多却再也没有见过。

那样的笑容,是否只能属于那栋世外桃源般的小楼?还是,是北方这片冰天雪地的大地过于寒冷,才让银风的笑容失去温暖?

当费南多带着这样的思绪,渐渐坠入睡梦中后,一直闭眼冥想的银风缓缓睁开了眼,捏着心诀的手紧紧揪住了身上的毛毯。应该感觉温暖的,不是吗?这样厚实的毛毯,没有道理披着的人不会觉得温暖。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冰冷?

天亮了。

舅甥俩梳洗一番,一起下楼吃早餐。旅馆里的客人不多,餐厅里更是人少得可怜,挑个靠窗的隐蔽处坐下,随意点了两分套餐,还没有吃上一口,旁边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

“真巧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又碰上了。”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昨天刚刚见过的驱魔人殿阳站在了银风的身后。

银风没有回头,一样的冷漠,而费南多则疑惑地看着殿阳:“请问你是?”昨天殿阳出现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所以根本就没看清楚殿阳的样子,只隐约知道是另一个驱魔人救了他们。

“驱魔人殿阳。”殿阳微笑着看着旁边空着的椅子,“可以和你们一起用餐吗?”

“当然,请坐。”殿阳的微笑很容易博取他人的好感,更何况同为驱魔人,费南多没有拒绝的理由。

“费南多先生的身体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殿阳打量着费南多的脸色,“昨天我路过那栋废旧的宅子,感觉里面有异气,好奇地进去一看,堪堪见着费南多先生和令甥遇险……”

“哦!原来昨天是你呀!”费南多浮现出感激的神色,“救命之恩,不敢言谢,殿阳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殿阳看了看一直都没正眼瞧过他的银风一眼,笑道:“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只是顺手而已,我相信,就算昨天我没有出手,令甥也会有办法对付的。”

这话里的意味可就有些玄妙,银风昨天拒绝了殿阳的帮助,态度算得上是失礼,殿阳现在这么说,倒像是在讽刺一般了。费南多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只以为殿阳是谦逊,银风却是连眼也不抬,注意力只放在面前的食物上,却偏偏又不动口。

“对了,殿阳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费南多突然想起这一点来,忙问。

殿阳失笑:“驱魔界里谁不知道驱魔人费南多和他的外甥‘遗弃珍珠’银风,银发银眸,貌似天人,风华绝代,当年倾城一笑,成功回归了莫顿家族,是千万年来第一个解除了血咒的人。”

“原来如此。”感情是沾了银风的光了,费南多对于自己轻易被人认出没有太大的荣耀感,只觉无奈,有时候觉得银风是如此出色,真不知将来会是福还是祸。

“费南多先生是驱魔界的前辈,殿阳是新进后辈,以后还要向费南多先生多多请教驱魔之道,不知道费南多先生是否会嫌弃殿阳烦人?”

“殿阳先生太谦虚了。”费南多被殿阳这话捧得大是受用,对眼前这人的好感又添七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下来,就熟络得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银风冷眼旁观,也不插话,对殿阳的搭话更是不理,几次下来,殿阳也识趣地不再自找钉子碰,倒是费南多为外甥的冷漠连道了几次歉。

临到分手的时候,费南多突然想起一事,拉住了殿阳道:“我和银风明日就要去见委托人,说明委托完成经过。那只两鼠怪是殿阳先生你杀死的,这功劳理应属于你,殿阳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不不,如果不是费南多先生和银风你们牵制住了鼠怪,我也没那么容易偷袭得手,这功劳我可不敢领。”

“这怎么行,要不是你出手及时,我和银风说不定都要命丧在鼠怪的手里。”

“不行的不行的……”

两个人推来推去,争执到最后,终于各让一步,就当这次委托的奖金三个人平分了。

第二天,三个人到了委托人的家里,领取了委托的奖金,委托人是千恩万谢,乐滋滋地决定当晚要为三位驱魔人举行盛大的晚宴。这在驱魔界是常有的事,晚宴中驱魔人往往是被当作英雄来款待,在北方这片大地上,英雄是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所以驱魔人一般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晚宴。

而这样的晚宴,一直是银风不喜欢的,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他厌恶被人用探究、好奇、惊艳的眼光所打量,更不用说是那些借故搭讪了,这会让银风想起在晚宴中遇到梅爵的那个夜晚,只是像梅爵那样强势的举动,却是没有人敢做的。

尽管,那一晚的事情让银风耿耿于怀,他还是陪着小舅舅费南多出席了每一次的晚宴。费南多从来就不知道银风厌恶参加晚宴的原因,单纯的以为银风只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怕银风的性情会因此而更加孤僻,所以费南多从来就不拒绝有出席盛大晚宴的机会,一心想让银风能多交些朋友,也省得银风一天到晚惦念着遥远的东方的那栋小楼。

举办晚宴的委托人在当地颇有声望,居然请来了当地所有的名流望族,以至晚宴的规格等级远远超过了费南多事先的想象,幸而贵族出身的舅甥俩个天生就有着高贵的气质,即便因为准备不足而只穿了最简单的礼服,优雅天成的举止谈吐也足以弥补装饰上的缺陷。

驱魔人殿阳似乎比他们来得更早,费南多看到他的时候,这人正被一堆华服贵妇围住,谈笑生风,引得贵妇们不时咯咯笑着,看得费南多隐隐有些嫉妒,正想坏心地去插一脚,试一试成熟男人的魅力,殿阳却先笑着先冲他们打起了招呼:“啊,费南多先生和‘遗弃珍珠’终于来了……”

不知道费南多的人可以有很多,但不知道‘遗弃珍珠’的人,在整个北方大地上怕也只有不懂事的婴孩了。更何况殿阳仿佛担心有人不知道似的,声音大得盖过了晚宴里的人声,结果可想而知。

一道道惊艳的眼光落在银风的身上,贵妇们地抽气声,少女们压抑不住的尖叫声,还有间或穿插着“天啊……”“难以置信……”之类的男声。

曾经被诗人叹息地吟唱成“被上苍遗弃在世界最冰冷角落里的珍珠”,如今珍珠拂去了沙尘,奕奕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站在了世人的面前。世间罕见的银发银眸,是他的特征,精致得近乎完美的五官完全无愧于珍珠之名,更难得的是那一身清冷气息,不带世间半点烟尘,只那么随意站着,便似连空气都被净化了一般,带着雪夜里独有的丝丝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