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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传说(75)+外篇

做父亲的眼里有一抹愧色闪过,放下长萧的手顿了一顿,终于拿起一片削好的果肉,放入口里慢慢吃起来。

星高兴得很,也跟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不多时,盘里就见了底。

“星,夜凉了,看星星别太晚了,早点回屋休息。”父亲起身回屋前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小爹爹。”星目送父亲进屋,傻呵呵地笑起来,扳起手指数数,从早上起来,小爹爹一共跟他说了三句话,难得哟。抬头望天,照例看着漫天的星星。

“你们知道吗,今天小爹爹吃了我给他削的水果了,而且吃了整整四片果肉。真好啊,我喜欢看小爹爹吃东西的样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咬着,嚼着,再咽下去,和一个平常人一模一样。我喜欢小爹爹像个平常人的样子,不喜欢看到他像是被风一吹就随时会消失的样子……”

星絮絮叨叨,越说越开心,直到一抹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觉袭击了他的心海,才猛地停住了口,呆愣愣地看着漫天的星星。星光一闪一闪,却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星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是不好的事情。

星一转身,冲进了屋子里,把门、窗都死死地顶上了。

“小爹爹,今天我要和你睡。”他眼泪汪汪的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已经脱衣上床的父亲拥被坐起,愣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星爬上了床,抱着父亲的腰,把脸埋进了父亲的怀里,眼泪早没了,换上了一副小计得逞的笑颜,他就知道,小爹爹最怕他的眼泪了。

一夜过后,星的不安预感终于成了现实。

家里来了访客。

星做好早餐正准备叫小爹爹起床的时候,他从打开的窗户里看到了从天而降的访客。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挺男子,一身青衣,身边是一匹雪白神俊的天马,天马的翅膀如彩虹一般绚丽多彩,在晨曦的沐浴下,如神人般的神采飞扬。

一定是神仙,否则怎么能骑着天马。星一边跑出屋子一边想着,可是即使是神仙,他也不欢迎。

“请你离开我家,这里不欢迎你。”怕惊醒了小爹爹,星不敢大声,漂亮的小脸蛋一片薄怒,以纤嫩的肩膀捍卫着自己一心守护的家。

青衣男子以有趣的眼神打量着星,俊朗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笑意。

“请你离开!”星更生气了。

“雷?”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微惊讶。

星连忙转身,看见小爹爹站在窗前,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只披着外衣,发丝蓬乱,平凡的五官里透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风华。

“你这里可真不容易找啊!”青衣男子一看见父亲眼睛就亮了,这让星感觉非常非常的讨厌,他讨厌小爹爹刚刚睡醒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进来吧。”

星分明看见,小爹爹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笑容,心里顿时酸了起来。他、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爹爹笑,可是却不是对着他笑。

青衣男子进屋了,门关上。星呆呆地站着,看着被关上的门,眼泪就这么扑哧落了下来。

“哧!”白色雪白的天马在星的耳边扑鼻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星分明从天马的眼里看到了嘲笑,无谓的,星从无声默泣变为嚎嚎大哭。

须臾,关上的门如星所愿,打开了,星一双泪眼迷蒙地看见小爹爹一脸无奈地倚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青衣男子站在一边,苦恼的用手挠挠头发,一会儿向他走来。

“小弟弟,不要哭啊,这么漂亮的眼睛哭坏了可就不好了。来,叔叔给你变个戏法玩。”青衣男子摸摸星的头,一翻手,一只毛色亮丽的雀鸟出现在他手上,声声清啼。

星眨了眨眼,照哭不误。

“不喜欢啊,那换一个。”又是一翻手,雀鸟不见了,换成了一个鲜嫩的桃子,散发着阵阵桃子独有的清香,惹人垂涎。

吞了吞口水,哭声忽地小了许多。

“呵呵,再变一个。”青衣男子见有成效了,也觉高兴,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一会儿桃子,一会儿香蕉,一会儿花,一会儿草地变个不停,把星的一双漂亮眼睛看得直跟着他的手转,至于哭的事情,早忘到爪哇国了。

搞定!青衣男子背对着门,悄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扑哧!”这时,雪白的天马又是一声扑鼻,浓浓的鼻音里不屑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星顿时从眼花缭乱中惊醒,看了看鼻孔朝天的天马,再看看一声未吭的小爹爹,嘴一歪,再次嚎嚎大哭,一边哭,一边用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小爹爹。

青衣男子大愕,挫败地垂下头,狠狠一拍天马,恼道:“南十字星,就你会闯祸,你不吱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扑哧哧!”天马不服气,鼻子里冒出了白烟,跟青衣男子顶起来。

“怎么,你还有理了。”青衣男子骂道。

“扑哧哧!”

“算了,雷,你跟南十字星先回去吧。”一直不出声的人终于开了口。

“也好,反正我也不能出来太长时间。”青衣男子瞄了瞄还在哭的星,抱歉地一笑,翻身上马。天马故意晃了晃身体,才一展翅,飞上了湛湛青天,如一道彩虹划过了天空,消失在云层后。

“星,不要哭了恩。”软软的口气哄着孩子,带着七分别扭。

对上小爹爹清亮中带着一丝迷蒙的眼睛,星的哭泣不觉止住了,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小爹爹的衣袖。

“小爹爹,你别离开星,不要丢下星一个人孤零零的,永远不要,好吗?”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话就这么从口中冒了出来,连星自己都是一愣,难道这就是他心里的不安吗?

没有回答,只有一只手在他的头上轻拍了两下,伴随着一声渐渐远去的叹息,星的不安感觉转化为深深的恐惧。

几天后,星的恐惧终于变为了现实。一觉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星好想哭,可是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哭不出来。

“小爹爹……小爹爹……你回来啊……”

十载相依,一朝缘尽,今日别后,从此陌路。捏着小爹爹留下来的一张纸条,星在门前坐了一天一夜。

小爹爹,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是星不乖吗?是星不讨你喜欢了吗?小爹爹……

据说一弹指有六十瞬间,一瞬间有六十刹那,那么两百年是多久?是一刹那,还是无数的弹指一挥间?

两百年,对于星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时间而已。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的星空还是如两百年前那般深邃悠远,如果不是漫天星辰的位置稍有改变,两百年对星来说毫无意义。依然记得,两百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在一夜间成了没人要的孤儿,早熟的孩子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没了方寸,傻傻地坐在门前,等小爹爹回来找他。依然记得,第二天的傍晚开始下雨,雨一开始很小,可是越下越大,星没有躲雨,即使只要往后退一步就是可以挡雨的屋檐,他始终抱着那一点点幻想,相信小爹爹会出现。依然记得,大雨打在身上一阵一阵地疼,小小的身体在雨中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发出了如同被抛弃的雏鸟一般绝望的哀鸣。如果不是风月叔叔及时出现,大概他现在已经是风中的一抹微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