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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春(出书版)(27)

瀛台主人脸色大变,惊呼一声:「天魔解体……你疯了,难道想跟我同归于尽,别忘了,当年你师父不是死在我的剧毒之下,而是施展了天魔解体油尽灯枯而死。」

「那又怎么样?」阁主满不在乎地轻笑,似乎从瀛台主人说出五年前的事的时候起,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他甚至还好心地提出一个建议,「天魔解体的方法你也会,施展一次,说不定你就可以不用死在我的手中了。」

瀛台主人被阁主突然爆发的黑色幽默气得几乎吐血,身形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是呀,用了这个方法以后,他的轻功可以一下子提升几倍的速度,就算阁主使用了同样的方法,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但是使用天魔解体的代价太惨重了,就算不死也要脱去好几层皮,那样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就在他这一顿的工夫,阁主突然速度大增,瞬间就到了瀛台主人身后三步远。

三步,这个距离,已经足够阁主拍出一掌,用尽全力。手掌没有碰触到瀛台主人的身体,但是劲气已经透体而入,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

瀛台主人飞出三丈远,砰地一声摔落在地上,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只手颤颤地指着阁主。

「你、你诈我……」

以天魔解体来扰乱瀛台主人的心神,使他在不经意间速度减慢,这可不就是诈嘛。

阁主只是冷冷一笑,抛下一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随即不再看他一眼,负手飘然而去。

「你…… 你……好……」

噗,一口血喷出来,瀛台主人含恨而亡。他机关算尽,想要让瀛台独霸四家,未料到功亏一篑,终于还是落得身死的下场。

清风崖,此时,已是残阳如血。

阁主立于悬崖之畔,垂着头向崖下望了许久,然后抿唇一笑,灿如艳阳。

「阿弃,我来了。」

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只有余音在山风中不停地盘旋,如泣如诉。

「阿混,你真的要走吗?」

阿弃拉着阿混的手,很是不舍。

「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干嘛哭丧着个脸呀。来,笑一笑,笑一个给小爷看。」阿混扯着阿弃的嘴巴往上拉,「看你这副鬼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两个是生离死别呢,我就是去给大哥报个信儿,免得他回来了找不到我担心,你看看你,什么表情……知道的是说你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好了好了,我不走了还不成,我就在这里陪你,行了吧,笑一个,看我做的这个鬼脸好不好看,好看就笑一个吧……」

阿弃本来已经泫然欲泣,被他这一逗,哭脸顿时就变成了笑脸,好一会儿才难过道:「阿汉爷爷说过,从这里出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阿呆就是这样,走了就没了……」

阿混勃然大怒,指着阿弃的鼻尖破口大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竟然拿我跟那个混帐阿呆比,他有我一半好吗?呸呸呸,什么一半,他连小爷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你拿他跟我比,那是侮辱,是最大最大的侮辱。我阿混虽然没钱,没本事,不会说什么好话哄你开心,但是这几年来,我什么时候丢下你过,你说、你说呀……」

阿弃被他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可以洗脸,只得唯唯诺诺地道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阿混你快上船吧,我送你出去,晚了天就要黑了。」

「这还差不多……」阿混骂得口干舌燥,掬着溪水猛灌了一通,才跳上了小船。

阿弃松了一口气,赶紧撑起篙来。虽然他很不舍得阿混走,但是阿混要走,他也不能拦,他知道阿混惦念着管家,就和自己以前惦念着阿呆是一样的,阿混不见了,管家也一定很着急吧。

小船晃悠悠地往前行去,阿混在桃林里住了也快两个月了,如今两岸的桃树,都长出了不少小芽苞,只待一场春雨过后,便可见桃花处处开。

阿混这时候没有精神看两岸的景色,只一心想记住路,可是这溪水实在蹊跷,左一个弯,右一个拐,有时还分个岔,一条溪变两条溪甚至三条溪,甚至时不时还穿过几处狭窄的山壁,只行了不到半里路,他就彻底迷了方向。

「阿弃,我这一去,少说几天,多则一、二个月,你也不用天天来等我,只每月的初一、十五到镇上来看看,我若回来了,必在码头旁边的那间酒家里等你。」

阿弃点点头,看着阿混跳上了岸,他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不许再哭呀,再哭下去,你就成了小兔子阿弃了,哈哈哈,没人要的小兔子……」阿混站在岸上,双手合成一个喇叭对着阿弃喊道。

阿弃一听,什么伤感都没有了,气得大叫道:「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兔子,你才是混蛋,对,混蛋阿混。」

「记得啊,每月的初一、十五,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阿混哈哈大笑,对着阿弃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阿弃一直目送阿混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这才撑起小船,慢吞吞地回去了。

老天爷似乎感应到他低落的情绪,天空骤然阴沉,半夜时分开始飘雨。

只一夜间,许多早桃就抽枝发芽,结出花苞,当第二日阿弃揉着眼睛走出草屋时,眼前已是春归山林,无数朵桃花在枝头绽出羞涩的笑颜。

「花开了?」

阿弃怔了怔,然后惊喜地奔到一株桃树下,喜不自禁地转来转去。很快就会结桃子的,他要早早地做准备,对了,要到酒家去把酒坛子都收回来。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阿弃直接就跳上了小船,摇摇晃晃地跑回酒家去,问掌柜的把酒坛子都要了回来,怕不够,还特地花钱多买了二十个空酒坛,兴冲冲地回来,正把绳子往岸边的桃树上系,猛一眼突然看到上游的溪水里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顺流而下。

是浮木?还是人?

阿弃心里猛一跳,头有些晕,气有些喘,眼有些花。他拚命揉着眼睛想看清楚那从上游漂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可是眼睛却越揉越模糊。

阿呆……是阿呆吗?

他呆呆地立在岸边,明明想要跳下溪去,看一看究竟,可是身体就是不听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浮浮沉沉,越漂越近,偏偏就在漂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却什么也看不见,被小船挡住了。

让开,快让开呀……阿弃急得几乎喊出声来,可是身体却仍然一点也不听话,无论他怎么想往前一步都不行。

那东西漂过了小船,已经可以看清楚,的确是一个人,怀里抱着一截木头,散乱的头发盖住了脸面,看不见他的模样,也不知是死是活,只是顺着溪水,又渐渐漂远。

「阿呆……呜哇……阿呆你不要走……」

阿弃突然大哭出声,再也站不稳脚跟,一屁股坐在地上。能动了,身体能动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溪水里,拚命地游啊游啊。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地游,与那人的距离却始终不能拉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前面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