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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春(出书版)(24)

「你说什么?阿弃来过了?」阿混吃惊得跳了起来,一把揪住那酒家掌柜的衣领,大声吼道,「这怎么可能,我天天在码头上盯着,他来过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酒家掌柜一把年纪,吃不消他这么粗鲁,连忙道:「小兄弟,松松手,小老儿要让你揪死过去了……」

阿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一脸谄媚的帮酒家掌柜整整衣裳,道:「大叔……不,大爷……不,活祖宗,你说说,阿弃什么时候来过,你有没有跟他说我在找他呀?」

酒家掌柜「哼」了一声,摆足架子,让阿混求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满意了,捋着胡子道:「那酿酒小子是前儿半夜来的,敲了我这里的门,要不是看他酒好,人也老实,小老儿非训这小子一顿不可,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那小子取了钱就急匆匆走了,小老儿都不曾问得他下次什么时候来送酒,唉,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哎呀,老家伙你怎么不跟他说我在找他呀……可恶可恶……」阿混又开始跳脚了。

酒家掌柜一听自己又成了「老家伙」,气得眉毛胡子直翘,重重「哼」了一声,甩手就不理会阿混了。

阿混哪里还顾得上酒家掌柜高不高兴,拔腿就往管家离去的方向追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管家,嘿嘿,只要在这间酒家守着,阿弃早晚还会再来的。

只是兴奋之下,他却忘了,管家是会轻功的,这大半天的工夫,早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远了,阿混一直追一直追,追进了山里等醒悟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完全辨不清方向了。没办法,阿混只能在山里找了个山洞随便宿了一夜,第二天又跑回码头边等着。

一天、两天、三天……阿混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七天七夜,他怕阿弃又会半夜偷偷地出来卖酒,所以就连夜里也不肯离开码头半步。眼下寒冬虽然已过,伹是春寒料峭,尤其是夜里,十分寒冷,阿混干脆就在码头边上用树枝烂木搭了个窝棚,抱着一床被子窝在里面。

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到了第八天,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阿弃。这个时候的阿混,经过风吹日晒的洗礼,整个人都变得又黑又瘦,再加上他怕夜里睡死过去,错过了阿弃,这七天七夜几乎就没阖过眼,眼底充满了血丝,乍一看去,比兔子还像兔子。

「阿弃……阿弃……你可等死哥哥我了……」他二话不说就朝阿弃飞扑过去。

阿弃自从回到家里以后,其实是永远也不想再出来的,但是不行呀,他离家几年,草屋都塌了一半,里面的床铺桌椅更不用说,烂的烂,破的破,积灰的积灰,连仅有的几件旧衣裳,都生了霉,不能再穿了,更不要说柴米油盐这一类的生活必需品。

好在船上还有两床被子和不少柴米油盐,换洗衣服也有两件,斧头虽然没有,但是剃鱼刀却有一把,阿弃用这把剃鱼刀砍了几株桃树,割了些枯草,勉强将草屋修好,又做了几件简陋的家俱,等船上的米粮也没几天的量了,阿弃不得不驾着小船,挖了十几坛武陵春出来换钱。

只是他这一出来,就忍不住又想起当年带着阿呆出来,结果阿呆就那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自己忍不住跑出去找他,被狗咬,被人欺,又让那个魔鬼给骗了一回,做出对不起阿呆的事,想着想着他就蹲下来哭,哭累了又发誓要忘了阿呆,这样哭哭停停地,结果就误了时间,抵达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好在酒家掌柜是个好心人,也没怪他半夜敲门,不但买下了他的酒,还说这酒年份足,口味好,又多给他一串钱,只是这半夜三更的,阿弃也不好意思再去敲粮铺和杂货铺的门,他不睡觉人家也是要睡觉的不是,反正船上还有几天份的米粮,再配合着在溪里抓些鱼,还能撑上七、八天,所以他干脆就等都吃完了,这才又跑到镇上来。

吸取了上回的教训,阿弃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终于在黄昏前到达镇上。不料才下船,就看见一个又黑又瘦两只眼睛还红得跟小兔子似的人飞扑过来,嘴里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阿混?」

虽然阿混的样子有点变了,可是阿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顿时眼泪珠儿就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双手也像阿混飞扑过去。

「阿混啊……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想你啊……」

两个人抱在一处,又蹦又跳,一会儿抱头痛哭,一会儿又抱头大笑,又哭又笑的,直看得别人侧目不已。阿混才懒得理会别人怎么看,将阿弃拉进自己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先是劈里啪啦一通大骂,然后恨恨道:「你还敢说你想我,哼,你这个傻脑袋瓜里,除了会想那个混帐阿呆,还会想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年了,你这个时候才知道出来,要不是看你不经打,我非一巴掌拍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混小子不可。」

阿弃被骂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只怯怯地拉阿混的衣角,弱弱道:「阿混,你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呸,认个错就算了吗,没这么便宜你,发誓,我要你快发誓,以后再也不许不说一声就到处乱跑。」阿混摆出一副你不发誓我就不原谅你的姿态。

阿弃苦着脸,被逼发了一个誓。阿混这才满意地笑了,道:「快带我去你家……啊啊啊,你住的那片桃林到底在什么地方呀,我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找到……」

他这一高兴,早把管家和阁主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恨不能背上长了翅膀,立刻飞到那传说中桃源仙境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奇妙的地方,竟然一直让人找不到呢?

阿弃听他提到自己的家,立刻便高兴了,道:「我带你去,我家里可好看了,就是季节不对,再过一、二个月,早桃便能开了,红的、粉的,还有白的,一片又一片……哎呀,我忘了,我是出来买米的。」

阿混摸了摸肚子,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就饿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就守在这里等你来……」

说着,他又满肚子怨气,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幽怨万分地盯着阿弃,看得阿弃直打哆嗦,摸了摸怀里的两串钱,赶紧讨好道:「我请你吃东西,你想吃什么都行。」

「这还差不多。」阿混终于满意了,拉着阿弃就直扑旁边不远的那间酒家,还没进门就吆喝上了,「好酒好菜,啊不,酒要武陵春,菜要捡最好的,快快的上啊……小爷我快饿死了……」

酒家掌柜坐在柜台,一见是他,把头一扭:「酒没了,白水要不要?」

阿混:「……」

吃饱喝足,阿混就帮着阿弃把一干用品全部买回来搬到小船上,然后两个人就撑着船晃悠悠地离开了。船行了小半天的工夫,经过了九曲十八弯,绕啊绕得阿混几乎都快辨不清方向了,可是在经过一段极其狭窄的河道之后,两岸渐渐出现一株又一株的桃树,开始还很稀朗,但没有多远就显得越来越密集,形成了大片的桃林,他的眼睛立刻瞪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