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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6)+番外

依旧缄默。

「哟哟,是看不起我吗?既然如此,又何必留下来,像你这样的男人,不是一纸卖身契就可以约束得了的吧?」

苍冽不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哎哟哟,你这个男人真是太无趣了……那麽,我开门见山好了……以你的条件,当个柴房杂役,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而且你这张脸……也是惹事的根源,别看柴房不怎麽样,其实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因为你影响了馆里的生意,我岂不是救人还救得亏大了,所以……从今天起,你就当我的贴身护卫好了,搬过来跟景儿一起住外间,这是新的卖身契,条款照旧,赎金上涨十倍,来,按个手印吧。」

虽然伤了一只手,但是伤的是左手,并不影响白宁在说话的同时,飞快地写好一份新的卖身契。

当散发着澹澹墨香的卖身契放在苍冽的面前时,这个男人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室内骤然寒冷的感觉,似乎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虽说苍冽并不是基于报恩这样无聊的理由,才选择留在这个污秽之地,但是出于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这个男人并没有对有借机敲诈之嫌的南馆鸨头做出任何极端举动,尽管,只需要动动手指,他就能把眼前笑得温柔无害的男子弹出窗外。

起身,举步。

当白宁反应过来的时候,苍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啊,连句后会有期都不说就走了呀……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男人……」抱怨似地嘀咕了一句,白宁的眉眼间,并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在南馆能坐上红牌这个位置,察颜观色的本事,怎麽着也是数一数二的,又怎麽会看不出苍冽的性情。

虽然不知道苍冽真正的身分,但是……从他身上流露的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出来久居上位的气息,已经明明白白告诉白宁,这种男人,要嘛就要尽力去讨好,要嘛就要尽力撇清关系,眼下苍冽分明处于落难之间,而且依他这种生人勿近的性情,居然肯留在南馆这种污秽之地,显然是在躲避什麽。

白宁权衡再三,还是做出了不惹麻烦的决定,尽管……雪中送炭也是极有吸引力的一件事情,兴许能让他攀上一座牢靠的靠山,但是高利益也代表着高风险,在眼下这个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再卷入什麽风波里,反而有可能前功尽弃,连最后的老本都赔进去。

最最重要的是,不管他怎麽看,苍冽也不像是那种能跟他这个南馆鸨头产生交集的人,风花雪月的事情,跟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沾边,就算他在漫天暴风雪中送上山一样高的炭火,恐怕也就像把炭火扔进水中,发出「滋」的一声,冒几缕白烟就完事了。

这种怎麽看怎麽都占不到便宜反而还有吃亏可能的事情,他白宁是宁死也不肯去做的,所以稍微流露一下敲诈的意图,利用久居人上者的尊严,逼他自动离开南馆,也算比较婉转的作法。

总之,就算是为了趋吉避凶,也不能做出得罪人的傻事,虽然这样会让苍冽对他全无好感,但苍冽又不是花钱来捧场的客人,眼下完全没有必要讨好他,再说不论好歹,他对苍冽还有一份救命之恩,当然,如果事后苍冽能如约送来卖身契上的赎金,那就更是皆大欢喜了。

白宁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啵啵地响,面上的笑容,也越发地温柔妩媚。

但……人生总会遇见几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即使是被神化了的诸葛亮,还有算错了的时候,更何况白宁充其量也就是南馆里的一个老鸨,揣摩人心他是拿手,算计别人的本事可就连人家诸葛亮的一根毫毛也比不上了。

「咚!」

随着门响,一语未发的苍冽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从柴房里取来的破铺盖,往白宁指定的房间里一放,然后挨着门口一站,那冰山一般寒气迫人的模样,愣是唬得景儿不敢回自己的屋子。

白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瞪着苍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半天没说出话来,愣了一会儿,转身便走,却未曾看见,苍冽的眼神追在他的背后,隐隐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预料的那样发展,对白宁来说,除了意外之外,倒也没有更多的想法,苍冽的身手明显要比那个凶狠的李禄高明得多,有这样的人保护,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真有什麽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苍冽这个人看上去并不像李禄那麽容易控制。尽管从头到尾,苍冽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所做的事情也都是按照白宁所说的去做,但是白宁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吃亏了,偏偏他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究竟吃亏在什麽地方。

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

李禄被打后伤得不轻,躺在自己那间小屋里哼哼唧唧,过了三天才能下地,对着井水照了照脸,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他勃然大怒,这位李爷打从出生起,就是好勇斗狠数第一,什麽时候吃过这麽大的亏,于是铁棍一抄,在市井里转了一圈,呼上十几个狐朋狗友、地痞恶霸,浩浩荡荡直奔南馆柴房。

亏得是白天,南馆里没有什麽客人,只有几个醒得早的小倌,被这阵势吓得远远地躲了开去,有一、二个好心的,悄悄地派自己身边的小童熘到白宁那里报信,白宁这才唉地一声,一拍头,暗责自己怎麽把李禄这碴儿给忘记了,他把苍冽留在身边,岂不是明摆着得罪了李禄了麽。

李禄在柴房扑了空,怒气无处发泄,随手逮了一个跑得慢的小童,两个耳光一扇,小童就竹筒倒豆子,把苍冽在白宁那里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李禄一听,更怒了,好你个白宁,平日里一口一个李爷,把爷伺候得舒舒服服,这会儿看有人比李爷能打,就又巴结上别人了,果真是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你不仁,就别怪李爷我无义。

恨恨地一脚踢散一堆柴垛,李禄带着自己那帮兄弟,上酒楼勐吃勐喝了一顿,然后两手一甩回了自己屋子,门窗一关,谁来也不出声。

他这样一来,南馆的场子就无人照应了,一到晚上客满的时候,彷佛全城的地痞流氓恶霸,全都集中到了南馆,寻衅的,闹事的,敲诈的,霸王嫖的,砸碗砸瓢砸酒坛的,大大影响了南馆的正常生意,气得白宁两眼直冒血丝,却还得满面笑容地提着一坛好酒去跟李禄说软话。

可是李禄这次却是成心要白宁的好看,门一关,见都不见,白宁在门外好话说了一打又一打,就连实际好处也许诺了不少,可李禄就是不理他这一套。

白宁无奈,只得又回到南馆,却见小童们正忙着打扫一地的狼籍,先前闹事的那些地痞流氓恶霸,连影子都没有了。

「怎麽回事?」白宁叫来景儿问道。

景儿一脸的神往,一双眼睛看着阁楼的方向,闪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

「哑巴真是太厉害了,一手一个,那些来闹事的人,就被扔出大门外,屁滚尿流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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