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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倒影(108)

作者: 弦歌雅意 阅读记录

“全军向后,冲锋!”那军官准确地判断出现实的状况,下达了此刻最正确的命令:如果两侧有伏兵,后方又有阻截,那倒不如一鼓作气冲向前去,碰一碰自己的运气。

于是,我们在今晚幽暗的厮杀中第二次相遇了。

在此前的战斗中,他们依靠骑兵的冲锋击垮了我们。他们从服色和面孔中认出了我们,发现我们是方才的手下败将,于是凶狠地冲向我们,希图从我们这里闯出一条生路。

可是,他们失去了最有力的凭借,大半的马匹尚且没有来得及从辕头上解下,仅存的几个马上战士也失去了冲刺的空间,只能裹挟在步兵周围缓慢地靠近我们。

“杀了他们,洗刷刚才的耻辱!”罗迪克高喊着,他的话语激起了士兵们的羞辱感,而我则适时地提醒着士兵们我们的有利局面:“他们没有马,杀了他们!”

当我们的耻辱和敌人的劣势相遇,从中爆发出来的是复仇的勇气。我周围的士兵们大声鼓噪着,再一次勇敢地面对着自己的对手。这一次,他们是以自己习惯的方式在战斗,剑盾加长枪的编制在与武器单一的对手碰撞时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这种兵种和人数的优势并非是单纯的勇气可以弥补的。

埋伏在两侧的伏兵也加入了战团,他们实现了预期的目标,没有把一个活着的敌人放进路边的丛林中,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和红焰的骑兵一样放弃了更凶猛的战斗方式,如同两堵壁垒般向中间挤压。

“奋勇上前!奋勇上前!”那勇敢的军官竭力控制着局势,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温斯顿人才没有全线崩溃。他是个真正的军人,总是出现在战斗最残酷的地方。他已经看出我们的用意,大声命令着。

“突围,哪怕冲出去一个人也好,迅速回城,禀告殿下!”

“杰夫!”罗迪克在不远处向我使了个眼色,在混战中策马冲向那名军官。我接替了他的位置,一边战斗一边下达命令,竭力保持着阵列的紧凑完整。

“当啷!”两名指挥官手中的武器相互交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后两匹高大的战马纠缠在了一起。从战斗的技巧和经验上来讲,罗迪克显然不如他老练的对手,但占据优势的局面和年轻人充沛的体力弥补了他的不足,身处包围之中的温斯顿指挥官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来指挥已经凌乱不堪的军队,这让罗迪克总是有机可乘。

忽然,随着罗迪克毫无保留的一击重斩,无法集中精神的温斯顿军官终于受伤落马,这一剑砍在他的左胸,大股的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来,瞬间淹没了他身下的泥土。混战中,我看见他似乎向罗迪克说了些什么,罗迪克下了马,沉默地倾听着,并从他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片刻后,罗迪克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永远停歇了敌手的痛楚。当我刚刚建立了功勋的战友再次回到我身边时,神情有些落寞。

“你怎么了?”我抱着受伤的手臂,看着已成定局的战场。

“杀死一个好人并不让人高兴。”罗迪克回答说,他拿出一个挂坠。这挂坠中间嵌着一幅小巧精美的素描,上面是一个年轻英俊的戎装士兵,眉目之间和罗迪克有几分相似。

“他说我长得就像他儿子一样,也像他儿子一样勇敢。他祝我好运,在战争中活下去……”

“……他儿子战死了。”

罗迪克声音暗淡,他低头小心地将挂坠挂在脖子上,轻轻抚摩着上面的花纹,用短暂的沉静消化了来自一个高贵对手的美好祝福。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重新露出那个勇敢坚毅的战士的神色,仔细地观察着战场的变化。

战场上,更多的儿子和父亲正在死亡!

……

不久之后:

“救命!打开城门!”百十名衣衫褴褛的温斯顿轻骑兵大声狂呼,冲向高大的达沃城。他们的铠甲残破不堪,满身的血污,分明刚刚经历一场惨烈的战斗。在他们身后,大队德兰麦亚士兵呼叫着追赶上来。

被追杀的轻骑兵们似乎很疲惫,他们艰难地将身体维持在马背上。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体现出了北地民族的骁勇善战,不时翻身射箭,将身后追赶着的德兰麦亚骑手射下马来。

奔逃中,一个骑手翻身落马,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他的背后插满了羽箭,这些恶毒的武器如同吸血鬼般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

“卡尔文!”一个温斯顿败兵回头大叫,声音悲切痛楚。看来,落马的死者是他的亲朋好友。追兵的脚步瞬间将死者的躯体淹没,他失去的不但是朋友的生命,还包括朋友的躯壳。他忿忿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愤怒而悲伤的目光投向城池。

“圈套!那批物资是圈套!”他向着城墙绝望地大叫,“长官牺牲了,我们奋勇突围。快去回禀殿下,不要让兄弟们白白牺牲!”

“不能放走他们!”达克拉的声音从更后方的步兵阵列中传来。尽管看不见他的声音,但这个德兰麦亚军中狂野粗豪的军官的声音对于城中的守军来说并不陌生。

紧闭的达沃城大门打开,吊桥被放下。又一队骑士轻快地穿过城门,如同一阵风一般卷起烟尘。他们横向掠过战友的后翼,以一排紧密精准的箭雨拌住了追兵的脚步,继而迅速地来回穿插,竭力放慢追兵的速度,保护着自己的同袍战友。

有了友军的掩护,奔逃的温斯顿骑兵们似乎安心的许多。他们放慢了速度,整理好队型,鱼贯进入城市大门。暮色中洞开的城门刹时显得拥挤起来,就像是塞了太多面包和肉食的贪吃的大嘴。

忽然,退入城门的温斯顿骑手们骚动起来,他们的马匹不受到控制般地横冲直撞起来,有的就像是发了狂一般将守卫城门的士兵撞翻在地,再踏上两只蹄。无论马上的骑手如何呵斥都不愿停止。有的骑手干脆放弃了自己的坐骑,跃下马背,然后不知道怎么“不小心”地在马臀或者后腿上留下几个深深地伤痕,让战马冲入城市更深处,或者直奔城外援救自己的友军而去。

没有多久,马匹的疯病传染给了自己的主人。一些被残酷战斗吓得有些神经质的战士挥刀砍向面前所有经过的人影,虽然他们的战友尝试着制止他们,但收效似乎并不明显。

当守军们发现这群士兵有古怪的时候,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这百十名逃逸的骑兵占领了城门和吊桥的拉索,他们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口中呐喊着鼓舞士气的口号,凶残地向着自己同一服色的战友们挥舞着武器。刚才那些萎靡、苍白、安静的败兵们此刻仿佛是含血咬噬的野兽,以着超越常态的方式展开杀戮。他们一次次将守军的鲜血洒在自己的身躯上,仿佛是在用他们的生命浇灌自己的勇气。

那个原本在城外叫门的士兵向大门外远远抛出一个火把,嘹亮地高呼:“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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