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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落我心(41)

“可是……”我的脑海里兀得闪过许许多多的面孔,有宁远之的,有阿云的,有宁步的,还有关叔,小蒲,小喜子……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

“没有可是”他重重一挺,道,“我不准你想那么多,我只要你想着我。”呵,如此霸道而温柔的恋人啊,我的眼角微红,低如蚊喃般的应道,“好,我跟你走……”

尾音呢喃般的消失在他火热的唇舌间,我浅浅回应着。满室里只余我们深深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以及低低的呻吟声和啜泣声……

请允许我自私一次,只此一次……

心酸微涩

天地茫茫,大雪纷纷。昏暗的街头,几不见人,一顶软轿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速行进着。轿夫的双脚踏过厚厚的雪层,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

我瑟缩着撩开布帘微微把头探出去,冷风凛冽,倏忽而过,竟刮得我的脸生疼。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于是赶紧放下。风一下子被隔绝在外,只听见呜呜的叫声在耳边奏响。我往后靠了靠,顺道着收了收手中的暖炉,暖意透过手指徐徐输入,我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身下虽是酸涩难当,心里却满溢着幸福。我说要跟他走,舍弃这里的一切,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现在想起来仿若一场梦,到底是怎样答应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我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是可以真正逃开这里的一切了……

轿子前后摇摆,咚得一声钝响,稳稳停在地上。我掀帘而出,冷空气骤然贴合上来,我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给过钱以后,便冒着雪花抬步向门内走去。

我低着头走着,心里想着季韵冶嘱我的事,一时间,心神恍惚。眼前立着一双白色的锦缎精织的靴子,繁复的花纹蜿蜒而上,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凡。我微一顿,头上有阴影扫来,替我遮去了自天而降的雪花。我不自觉抬头望去,那人琉璃般的瞳孔平静淡然,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清淡,他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无声示意着主人此刻的心情。

“阿云”我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刚出声我的脸便兀自一红,“你这么早就起床了?”

“你去哪里了?”他的眉头愈皱愈紧,似乎极为不满。我抿抿唇,道,“唔……昨夜去碧泉茶坊喝茶去了,与老板相谈甚欢,所以便留了下来……”本以为这么早回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却不想竟在这里碰见了他。

“怎么不找人知会一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事,你……”

冷风刮过,我禁不住哆嗦一下,颤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真的不会再有,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他的眉微微舒开,而后举步前进,示意我跟上,淡声道,“明日”

“恩?”

“你跟我回去……”

“回去?”我诧异的望向他,却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回去哪里?”

“帝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却愣在当场,不自觉脱口而出道,“我不回去……”说着,紧走两步上至回廊。身后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擒住手腕,拉转身来面对着他。“不要任性!你不是不知道,此时此刻,战事急乱,我已经答应你哥,让他上战场。而你,必须跟我回去!此番战乱,在朝势力定然蠢蠢欲动,我不能再在此耽搁时间了。”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我只能愣怔的看着他说话时口中的白雾在我面前迅速聚拢再散开。面对着他冷峻的神色,我丝毫没有再动摇,只是缓声道,“我没有任性,你明明知道,若是军队带上我,他们的胜算会更大。”

“任性的,是你。”手中的力道逐渐消失,我的手无力的垂下,却是终于重获自由。抬眼看他,却见他嘴泛苦笑,退后两步低喃道,“是,自从遇见你,我便变得连自己也不识得自己了,变得愈加不像是个君王。明知道,怎样做是最好的,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按照心的方向去走,任性,呵,倒是形容的贴切……”

“阿云”我顿了顿,低头专注的看着地下融雪后凝聚在一起的水珠,轻声道,“你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我知道,这段路太辛苦,你累了,我也倦了……

久久没有回应,抬眼四处搜寻,唯见一个寂寞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拐角。我慢慢蹲下身,拾起地上的青伞,手轻轻拂过还带着他余温的伞柄,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不,你只是很残忍……”头顶有个声音轻声回应道。低沉的男声带着微微粘和的磁性,熟悉的让我心酸……

雪势愈大,及至晌午,放眼望去天地间已是苍茫一片。雪花倏忽而落,鹅毛般的大雪顷刻间便覆盖了整座别院。

我轻靠在廊边,失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他们拿锦被的拿锦被,拿口粮的拿口粮,可均是低眉顺目,行色匆匆。只一会儿功夫,车外的马车便装备完善。门大大开敞着,透过纷扬的雪花,我看着阿云神色冷峻的跨背上马。他的唇紧紧抿着,琉璃般的眼眸光华半掩,情绪被他掩饰的极佳,却愈加让人不敢懈怠分毫。

身后有人缓步靠近,我没有动,甚至眼睛也没有眨过一下,心里却是清楚的知道身后那人是谁。微带体温的披风轻柔的覆在我的身上,见我仍旧无甚表情,他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缓声道,“有些事情做了便无须后悔,再去伤心。你既有心避他,此刻你就更不应当心觉对他有负。”

我的眼睫微颤,沉默片刻,听着门外响起轱辘轱辘的滚轮声,才垂眸低声道,“我知道,我是一个罪人,因为伤害的人太多了,所以我的幸福也来得特别的迟,甚至是受到诅咒的。”

“御儿!”他眉头微蹙,轻声呵道,似乎对我这样说颇为不满。我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转身看着他,道,“哥,你可曾怨过我?”

未及他开口,便已继续说道,“定是有吧……”这个答案似乎能让我紧束的心微微放松些,我轻轻舒出一口气,“我做人太过失败,总是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好的定位。亲人是亲人,友人是友人,兄弟是兄弟,恋人是恋人。那是一条界线,不可逾越。然,正是我的过分依赖,才终是导致今天的结局……”我亦不想如此,可回首而看,伤害却早已造成。

“我说过,宁远之的人生里远没有后悔二字,于你,更是如此。所以,你不必觉得心有所愧,只当是我自己的选择便好,其他人亦当是如此。”他目光沉静,隐隐有光华闪现,他从未这般坦白。我一惊,心中于他这番字字替我着想的话,微感酸涩,一时间竟语意凝噎。

愣怔间,他轻拢我入怀,细细抚过我沾染凉意的发丝,甚似一种安抚。久久他才笑道,“哥还是喜欢御儿小时候那般撒泼的模样,虽然总是令人神伤,然比之现在,总归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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