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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落我心(30)

我瞪他一眼,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喂,前辈你……”

“你一定要好好的陪伴在冶儿身边,他,很孤单。”他打断我的话,又背过身去仰头望着窗外的细密的雨帘。语气,是我从没有听过的认真。“这三年来,他受的委屈很多,有一段日子,他总会一个人到这个院子里喝酒,喝醉了,就会一边皱着眉,一边在嘴里嘟囔着,御儿,御儿……”

“那个人就是你吧?我看着他长大,他从小就表现得坚强过人,那般落魄脆弱的模样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也许,你怨过他曾经放弃过你,可是,他有他的苦衷。”

“苦衷吗?”我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既然如此,他当初又何苦来招惹我,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拒绝我?

“唉,”他长叹一声,缓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但是,既然你心里有他,为什么不去相信他呢?”

“我没有,我的心里以前没有他,现在没有他,将来更加不会有。我宁惜御从今尔后都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我腾的站起来,抬步欲走。

却听他轻声念道,“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那这首诗又是什么?”

“小御,真诚的面对自己的感情,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不要像我一样,后悔当初。”

我脚步一顿,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书架在我身后又再次缓慢的挪开,我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欧阳克疾步向窗边走去,伸手就将余清揽在怀中,语气温柔却略带责备,“怎么又处在这淋雨?”

余清抬眼环视着四周,脸色微微泛红,只听他低声喝道,“放开我!欧阳克!”

欧阳克一笑,刚想说话,却听一个低稳的男声斜斜的插了进来,“谢父皇今日教诲!儿臣告退!”季韵冶略微弯着身子对着欧阳克恭敬一拜。欧阳克看着他,似乎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去吧……”

季韵冶抬起身来,眼光转而直直的落在我身上,那样直锐的目光似网一般将我紧紧的困住,无处遁形。他的眼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坚毅,那里面掩含着的决心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似是透过千重万丈深深的探入我的灵魂。

回过神来,手上传来他灼热的温度,我的心惊不住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往外挣脱,他却犹自拉着我往前走着,这样熟悉的场景曾经有过,那时候,他转过头来,含笑望着我。“你确定?”

记忆翻滚而过,鲜明的让我觉得心一下一下的抽痛着。绕过回廊,走向的地方僻静的让我觉得心慌,我怕,怕与他单独相处,怕在他面前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轰然倒塌。想到此,我挣扎得愈加剧烈,身子向后退着,却如何也阻拦不了他前进的脚步。“季韵冶!你又想作甚?”

闻言,他兀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收力不及竟生生向前跌去,随着我的一声惊呼,身子被他紧紧锁入怀中。他似是高烧未退,吐出的气息仍是灼热的令我心惊,我使力推他,他却是纹丝不动。

“御儿……”他埋在我颈侧,亲昵的蹭了蹭,似是有多么的疲惫不堪。我感受着颈侧吹拂而来的气息,那火燎般的热度“噌”的一下扩散开来,略微带着酥麻的颤意。“我在做我想做之事。”

想做之事?我皱了皱眉,尽管知道是无用功,却仍是用力推嚷着他,借以拉开些许距离。周边都是他的气息,丝丝缕缕涔入空气中,有种窒息的错觉。“王爷莫不是烧糊涂了?”我稳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冷意。

他却是低低笑起,似是我说的那句话有多好笑一般。他的肩头随着他刻意压低的笑意而微微抖动,我默然看着他,心里一阵发慌,脸上更是窜延出一大片绯红。兀地,他从我颈侧抬起头来,与我额头相抵。

我未料想他突然做出这等动作,微微有些发愣,待到看清他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眶,心似是被一条绳子猛的一扯,抽畜着疼痛。我不敢动,只是傻傻的看着他,看进他黑墨般的眼眸里纠结出的痛苦与柔情。

鼻息间,吞吐吸纳的是彼此间的呼吸,竟生生有种相依而存的错觉。

“我是否糊涂,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么?”他的薄唇微微开阖,热气揉入空气里,低柔而怅惘。“如果你愿意听,我想讲个故事……”

……

良久,我在黑暗里沉默着。月光洒入窗棂,像是寂寞精灵的舞蹈。我缓缓将微凉的掌心覆在额上,笑叹,命运弄人,这话,如今倒是显得这般深刻。

他的声音犹自在耳边响起,“嗞嗞”喧嚣着挤进我的心里。故事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却是纠结的。大抵上无非是男人之间的斗争。权欲与女人。

那名被唤作霜儿的女子是皇后的侄女,自小与他们青梅竹马,生得极是好看。性子在某些方面与我一般无二,却又很是不同。他的三弟也就是当今圣上,爱上了那名女子。可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眷念的至始至终是他,而他呢?他视她如亲妹,从未有过那般想法,当少女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的时候,他犹豫着,然而,他的不忍伤害却造就了一场悲剧。

女子在得知事实的那一刻,脆弱的像是欲败的花朵,一碰即谢。她愤而离家,却因此失身,羞愤之下,她潜回当初幼时与他逃学玩耍的冷宫,服毒而死。

死,激化的不仅仅是悲痛,还有他三弟对他的憎恨。从此,在夺位之争之后的三年里,他满怀愧疚的掩藏自己,流连于烟花之地只为减低那人对自己的猜忌,接受那人派发许晔到自己身边的监视只为表意自己的顺从。

委屈,自然总是有的。他用轻浮掩盖自己的真性情,不轻易对他人动情,只为当初,那人说,会夺走属于他的一切,尤其是他最视为珍物的。

犹记得,他说,“我最视为珍物的,是你。所以,我会放弃。”

“如今,我再也不愿意逃避,”他紧紧锁住我的眼眸,缓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般沉重的誓言被他郑重的说出,心里嗞嗞冒出来的东西,不知道该称之为喜悦还是惧怕。

他本是最有机会坐上皇位的,然而他的心,却飘在浮云间。他的父皇对他严而宠。甚至是在他禅位之后,没有立刻携爱人离开,只为忧心他们兄弟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不知道欧阳克到底和他说了什么,竟让他在突然之间,被得异常执拗起来。只知道,他,这一次,决计不会放手了。想到此,我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回头,回得如此轻易,却是不知,分离,可能是一个人的事,在一起,却是两个人的事。

两个人的事,又岂容你一个人插手。

棋落离手,又如何能撤子重来?

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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