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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繁花(7)

“瑾春,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会怪你,你能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连瑾春平静地轻声低语,一点让人看不出难过,“我是一个福薄之人,这一生都不配拥有感情,我这样做,也是不想连累他而已。”

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挺直脊背一步步走离喧嚣,比来时的步伐更加匆匆。

柯琅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连瑾春站在繁花似锦的如仙美景里微微对他笑,嘴唇一张一合的仿佛在说话,然而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他有些着急,大声问你在说什么,但连瑾春不理他了,转身要走。

他探手想去抓他,身体猛地坐起来,看见的是满室的光亮。

7、拒之千里

有一点,连瑾春绝没有骗他,那就是道风山出去容易进来难。

柯琅生怒气冲冲的跑回去,在山里硬是绕了大半天,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那间竹屋。他不是傻子,只略一回想就能想明白昨晚那些姑娘软硬兼施的要将他灌晕,不是因为万千恩客中独独最中意他,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醒来的时候枕头边放着一个干净的包袱,里头全是他的衣物,最底下的钱袋塞得鼓鼓的,有金、有银、有几张数额并不算小的银票,柯琅生都要忍不住想,连瑾春是不是蠢到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全数赠予了他。

那个人分明把他的后路都算计好了,他是巴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跟自己有半点关联了吧?

柯琅生想到这里,握着剑的手就忍不住发抖。

自己是毒物吗?他是不是多靠近一点点马上就会死?为何他们之间就算简简单单做个朋友他也这般抗拒?

连瑾春想要赶他走,他一早就知道了,日日夜夜怕的惧的也是这一天,可是为什么这么多种方式他不选,偏偏要骗他!要遗弃他!

柯琅生此时此刻就是觉得自己被遗弃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很糟糕,他觉得心烦意乱,觉得伤心难过,觉得自己气得就快要炸掉了!

可那个人,他就躲在这里,他不肯见他!

“连瑾春!你出来!我们说个明白!”柯琅生筋疲力尽的靠在树旁,对着空荡荡的山林嘶吼,“萍水相逢又怎么了!萍水相逢也算相识一场!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态度么!”

太阳下了山,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山里的温度比不得外头,自然要阴冷些,尤其是独自站在旷旷树野之中,那种孤独的感觉更为明显,风吹过来,冷得仿佛不是身体,而是那颗还在温热跳动的心。

柯琅生没有猜错,连瑾春的确就在附近,更确切的说他呆呆蹲坐在自家门前,那些伤人的机关在他察觉到柯琅生进山的时候,就已慌忙火急的撤了个干净。

整整一天,柯琅生不停的在林中打转,其实有几回他都快走到连瑾春跟前了,只不过那些密密遮掩的桃花树总会飞快的挪动,引着他傻兮兮的又走回原路。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在内力扩散下在山间清晰回响,连瑾春想不听到都难。

日沉西落,星辰相照。

连瑾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动了,就会从一个酣睡已久的梦里醒过来。好像没有哪一天比今日还要难捱,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快要唾手可得的幸福推远,摧毁。

柯琅生还是在乎他的,否则他不会回来,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在这里转来转去,连瑾春只要想到这一点,莫名的就会觉得有些欣喜。

他在柯琅生模模糊糊的喊叫中轻笑,笑得分外甜蜜,耳中却恍惚听到心在滴血的声音,滴答,滴答。

夜更沉了,万籁俱寂。

林中再也没有徘徊不去的脚步声,柯琅生走了。

从小镇上道风山必会途径一个山涧,两旁怪石嶙峋,唯独中间伸延出一条羊肠小道,最多可容两人并肩而走。

柯琅生带着一帮村民上去的时候,这条道上正横躺着一个老头儿,他用布衫遮着脸恰好挡住了午时的大太阳,双脚翘起,好像睡得极为舒服。

昨夜柯琅生下山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这会儿他急着上山找人,见他挡住整条路心里愈加不耐,也没心思将人叫醒,直接唤身后的人将他整个挪开,让出条路来。

他心里头打的主意是,就算破解不了阵法,但是把这些碍眼的树全都伐光的话,也许就能看清前头的路了。

当然,这必然是个下下策,不要说这是个大工程,需要耗费很多时日,就单单思及连瑾春在这儿生活了那么多年,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柯琅生就舍不得破坏他所呵护在意的一草一木。

可是,不砍树,带着这群人来威胁威胁他出来见自己也不算过分了吧?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弄得柯琅生焦头烂额,光是劝说这些村民跟他上山就花费了好一番力气,他们也不知从哪儿听说这道风山上藏着妖兽,只要进去了就出不来。

老头儿够沉的,看起来瘦了吧唧,四个人去抬他也抬不动。

柯琅生心里一沉,约莫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大概是使了内力在逗着大伙儿玩呢。皱了皱眉,他吩咐道:“算了,别搬了,从他身上跨过去。”

村民应了,头一个尝试着迈脚过去的人,连脚都还没抬起来,就感觉一阵劲风扫过来,整个人连连退后数步,跌倒在地。

老头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困乏的从地上爬起来,边伸懒腰,边拿眼睛扫他们,懒洋洋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老人家的身子也是你们能跨的?”

柯琅生上前一步,恭敬抱拳道:“打扰前辈休息,实是晚辈的不是,烦请前辈让出条路来,我们急着上山。”

“上山?”老头儿怪笑,“怎么?好日子过腻了,去送死么?”

“前辈此言究竟从何说起?”

“看你们这些人的样子是山下的村民吧?”老头灌了口酒,压低声音地说,“各个手无缚鸡之力,我看啊,你们只怕走到半山腰,就被妖兽拖去吃了!这个公子哥还好,有武功底子,能抵挡一二,留个全尸,你们……”

这些村民本就心存胆怯,若不是看在柯琅生出价高,谁会愿意来冒这个险。

“你、你说的是真的?”有人抖着声音问,山里的阴风吹来,凉意恍惚是从脚底渗上来的。

“爱信不信,老一辈子的是怎么警告你们的,你们不会不知道。”老头儿道,“我是亲眼看过有人被那妖兽吃过,你们村消失的王二知道么?就是被妖兽吃掉的!它先是一口咬住他的头,当即血浆迸溅,然后再从腰中央咬断……”他说得绘声绘色,身体又背立阳光而站,神色隐藏在暗影中,愈加显得可怖。

人群中有胆子小的,哇的一声鬼叫,拔腿就往山下跑。

柯琅生连忙道:“你们别听他乱说!山上我去过!哪里有什么妖兽!喂,你们……回来!我给你加钱!多少都行!”

有一就有二,最后都跑得差不多了。

柯琅生瞪着坐在台阶上,喜滋滋喝酒的老头,气结:“你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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