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翘白他一眼：“这间病房里有仪器的，你的手机我早就给你收起来了，也一直没空充电。”
立文突然想到什么，试探地问：“她打电话有什么事？”
原来立文的生日很快就要到，燕婷上次打电话说过要给立文寄生日礼物的。今天东西应该能到，所以她打电话回来问一下。但是打立文的手机打不通，所以她改打回家里的座机，被刚好回到家的柏翘接到。
燕婷一听是柏翘的声音，很开心：“柏翘，是你呀。”
柏翘觉得奇怪：“是，我是李柏翘，请问你是？”
“我是阿姨，立文的妈咪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听立文说过你搬过来住了，还是住上次的房间吗？还习惯吧？”
柏翘暗暗奇怪：“上次的房间？”
燕婷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是呀，从在PTS的时候就是你在照顾立文，现在又要麻烦你照顾他，那孩子真不让人放心，只有在你面前才稍微收敛点。他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柏翘觉得呼吸有点困难：“阿姨，你太客气了。你找阿文有事？他现在不在家，他今天没带手机。”
“喔，你也知道的嘛，下个月就是他的生日了，我就从这边给他寄了一件礼物，想问他收到没有。”
“喔，可能下午才到吧，等收到后我让他打电话给你。”
“恩，好。柏翘，你不要太纵容立文了，不要老是帮他收拾房间，让他自己动手。我不跟你说了，改天再打电话给你。”
如果说开始柏翘还有些疑惑，听到“收拾房间“几个字时，他已经肯定燕婷确实是认识他的。不然的话她不可能知道他为他收拾房间这么细微的事。但是为什么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去立文的房间找他的衣服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写字台的抽屉。
一拉开抽屉，落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相框。他和立文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他确定，那就是他本人，但是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事情的缘由就是这样。
听他讲完整件事，立文想，如果不是受伤的话，他一定会夺门而逃。
一个人觉得寂寞的时候，他也曾忍不住幻想某一天柏翘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许是泉叔说漏了嘴，也许是Peggy和玲玲他们的大嘴巴，也许是O记的同事在提到以前的他们的时候无意中被柏翘听到，也许是柏翘偶然地发现他们在同一张照片里……甚至是柏翘翻起旧案件资料时发现他们的名字都签在上面……但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真相是一个意外的电话导致的。
他真后悔他连柏翘丧妻的事都告诉妈妈了，为什么偏偏把他失忆的事做了隐瞒。让他这么猝不及防。
“你在想怎么糊弄过去吗？“柏翘的声音响起。
立文回过神来：“对不起。”
柏翘看着他：“也就是说我们真的认识很久了。”
立文点点头，苦笑一声：“是，我们是PTS的同学。”柏翘发现自己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我失忆为何会独独不记得你？”
立文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柏翘又说：“似乎从上次住院醒来，情况就变了，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
“药煲受伤，你很担心，所以受到刺激。”
“但是她受伤，我忘记的为什么是你？”
立文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柏翘，这不重要，想不起来就算了，都过去了。”
“你说的你的那位好兄弟其实是我？”
立文点头苦笑。柏翘不知道自己应该为自己忘记了他表示歉意，还是应该埋怨他隐瞒自己。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从他口中听到的那么多精彩的故事根本就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经历。失忆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戏剧性。
柏翘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良久才问：“那天，我把你当做O记新人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平静地承认了？”
“我只是想，如果记得我让你痛苦的话，我宁愿你不记得我，”他并不愿意看见他抱歉的表情，“柏翘，这些……不重要，真的，这都过去了。”
柏翘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他失忆的。
“照片应该也是被若葆收起来了吧——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不等他回答，就快速地走出了病房，在医院的后花园里找了一块草地坐下。如果他知道上次立文在知道他失忆后也是在同一个地方默默承受着痛苦不知要怎样惊讶。
这种感觉很复杂，也很怪异。在他好不容易打算接受对方对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对方喜欢的也许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就像他当时知道李Sir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还来不及震惊，感慨，珍惜，就陷入了失去他的痛苦之中。但是这两种感觉又有一些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在立文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立文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而他对立文之前的事却一无所知。从立文的话中，他能感觉到他对他的好兄弟深刻的感情，对于这种感情本身，他本人没有多大感觉，甚至荒谬地有些嫉妒。
他李柏翘竟然在嫉妒失忆前的自己！他们的过去就像一幅内容丰富的长卷，而立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张描着寥寥几笔的简笔画。
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对着立文叫喊。
“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一直把我当成他在对待，不是吗？”
“我是不知道你和你那位好兄弟后来为什么闹得不合，但是我不希望你把对他的愧疚全部补偿在我的身上。你不需要因为我和他有些像而对我这么迁就。钟立文，我不是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你一直把我当做你那位好兄弟的替身吧。”
……
他居然对他喊出这么一番荒唐的话，如果换了是他，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
这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丑。
还有那次他喝醉，他对自己流着泪唱那首歌。他是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假装跟自己不熟的？
在电梯里抱他的时候，立文心里的痛苦一定不比自己少吧？原来他的那么深的感情真的是因为他。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立文。
如果说立文醒来的那天，他已经踏出半步打算接受他的感情的话，现在他又缩回了脚。
一个小时后，柏翘还没有返回，只打了一个电话让护士转告他，他有事先走了。
钟立文当时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碗粥一样凉。
Chapter 23 最后一个才是你
一连两天，柏翘都没有再去过医院。他驱车去了PTS，在学校的橱窗里看到立文拿到银笛奖时自己和他的合影；去了两人常去的游戏室；去了钓鱼的码头；去了他们关系“决裂”的更衣室；去了那晚他发现他是卧底的那个池塘；去了他们你追我赶时毫不犹豫地跳下的那个天桥……他的大脑里仍然一片空白。那些都是他从立文口中听到的属于过去的李柏翘和钟立文的回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可悲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