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五岁那年，魏军辞了职，因为林业局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卫东从李香芸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给魏军拨了电话，这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怎么没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想烦你。”卫东听了这话，差点朝电话那端吼起来。大事，什么才是大事。辍学不是大事？结婚不是大事？辞职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卫东深吸了口气，沉默了半晌。电话那端也在沉默……
“到这里来吧。帮自己的哥哥找个工作，我还能办到。”
那边沉默了半晌，“爸妈年纪大了，妮妮还小。我走了，家里就没人管了。我想和人办个作坊，地方都看好了。”
卫东沉默了，其实他知道他不会来，即使是再好的工作。魏军的肩头永远担着一副重担，也许在他高二辍学那年他已经意识到了。
“需要资金吗？”
“够了。是个小作坊，投入不大。慢慢做，前景会好的。”
……
“魏军，有事别一个人全揽着。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如果能帮上你，我会很高兴。你答应过我，有事再也不瞒我。”
“我知道。”
……
“谢谢你，卫东！”那边挂上了电话。谢谢，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词？卫东苦笑。
魏军的厂子开始办地并不顺利，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走上了轨道，但相应事情也多了起来。他们这种工厂要事必躬亲，因为太过操劳，过了几年，而立之年的魏军竟然显地有些憔悴，看着竟比卫东大了好几岁……
一晃，卫东已经毕业七年了……
七好象不是很好的数字……
那天，卫东的一只眼睛一直在跳个不停，手机忘家了，他心里有些惴惴的，感觉总象有什么事。没下班，就提前往家赶，看到手机上无数个“魏军”的未接电话，他的心都抽紧了。魏军很少打他手机，多是打家里座机，或是到网上聊。
镇静了一下，卫东拨了过去，只一下，那边就接了。沙哑的喉咙已经听不出是魏军了……
其他不知魏军还说了什么，卫东整个脑子只有一句话，“快回来！爸妈出车祸了。爸…已经不行了，妈…正在抢救……”
不眠不休开了十多个小时，赶到医院时，李香芸刚刚合上眼睛。握着她仍有温度的手，看着那慈祥的面容，卫东感到整个世界都塌了……
老天为何如此薄待自己？所有的一切它都要剥夺走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了……
卫东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不闻不问，只是看着李香芸和魏大力的相片，眼神很茫然地在发愣……魏军很担心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其实他的心情和卫东又有什么区别？但看着这样的卫东，魏军的背又挺了起来，毕竟他是老大……
开追悼会，火化，入土……所有的一切都是魏军在办，憔悴的脸陡然好象又老了几分…
等闹哄哄的一切静下来后，卫东仍然在发愣。魏军看着这样的他，心比谁都疼，这样的卫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魏军说什么，卫东仍然只是在自己的世界游荡，灵魂如出了壳……
最后，魏军无法，把相片从卫东手里硬夺了过来。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心紧紧缩了起来。点了一支烟给他，等他抽完，又点了一支烟给他，夜静悄悄的，不知谁家的猫凄厉地叫着，好似要把嗓子里的血嚎出来一样……
魏军不知这是递给卫东的第几支烟，当卫东接过时，眼睛终于从远方拉了回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了口。
“你结婚那年，我去了云南，遇到过一个喇嘛，他告诉我，我命太硬，让我信佛。我根本不信，还嘲笑他要骗我的钱。”卫东狠狠抽了口烟，“你知道我的生日，是鬼节，不仅是鬼节，我还出生在子时。从小有人说我命毒，但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奶奶去世那年，我五岁，我跪在坟前，听见有人说，看到那个小孩没有，他奶奶就是他克死的。实际上，这个，我早忘了。五岁的事，谁还能记地什么？但就在这几天，我突然就想了起来。那句话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是我克死了奶奶，是我克死了爸爸妈妈……”卫东有些激动……
魏军从单人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卫东身边坐了下来，揽着他的肩，象以前无数次一样。
“卫东，奶奶是生病去世的，爸妈是出车祸去世的。这都不关你的事。奶奶，爸妈都是最疼你的，他们要知道你这样想，肯定会很难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命硬的说法。你这种想法根本就是很荒谬的事……”
“不是荒谬，是真的，真的。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你也有事！！！”卫东猛地站了起来，冲着魏军大吼起来。
魏军站了起来，把他一下揽到怀里，不停拍着他的背。卫东绷了几天的神经有些松弛下来，他软倒在魏军怀中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他们，我不要你死……”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感到累了，哭地累了，就那样在魏军怀里睡着了……
那只猫还在歇斯底里地叫着，宛如一个倔强的啼哭的孩子，得不到所要的就决不罢休……
第10章 巧合
卫东在家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魏军始终陪着他，陪他走遍了这座城市所有他们以前有记忆的地方。很多地方都已变地认不出来了，卫东的心有些凄凉。
这天，他们来到了古城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望着那轮挣扎着不想往下落的太阳，卫东有些黯然。那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象就在昨天…魏军找到自己，自己扑到他怀里哭，他背着自己沿着城墙蹒跚着回家…
一支烟递到了面前，卫东接了过来，点上火，吸了一口。两个男人，并肩站在这古老的城墙上，沉默着……
卫东还是回到了那座城市，那里毕竟还有他的事业……
父母的陡然离世让卫东明白些什么……
两人的关系突然恢复到了真正的亲兄弟般的感觉。卫东感到自己宛如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觉醒来，才发现昨天的自己多么可笑……
两人的联系紧密起来，打电话时，卫东的语气也不象以前那样总是透着不耐烦。有了事，他也向那边的那个人唠叨着，抱怨着；高兴了，也向那边那个人说说…两人终于渡过了一段冰冻期，又到了春日融融的季节。而这个冰冻期，是从魏军结婚后就开始了……那真是一段好漫长的日子……
卫东的日子变地简单起来，工作之余，就看看书，上上网，顶着一个个马甲穿梭在夜的世界中，看别人的悲欢离合……
有了需求，就约人出来。但他不再去泡吧。突然觉地，那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魏军不怎么上网，上网也只是和卫东聊天。那个MSN还是卫东帮他申请的。这样也好，可以看着彼此，距离是那么的近，好象就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