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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43)+番外

以前他总觉得楚平身上有股鲜活感,也不知道是保养的好呢,还是天生就显年轻,楚平看起来跟年轻时并没多大变化,如今不过数月不见,他却已经在楚平鬓间找到白发了。

“坐吧。”他放在茶杯,让宫女太监都下去。

凉亭里,楚平满脸苦涩的笑了笑,也没有跪下谢恩,反倒是像回到以前大家都还年少的时候,视规矩为无物,直接就坐了下来。

其实他们已经过了可以任性而为的年纪了。

楚平的憔悴样子让他有几分心酸,但他想必在楚平眼里,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寂静中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后,楚桑才问了句,“一切进行的还顺利吧。”

“托陛下的福,一切都很顺利。”楚平削下去的脸颊让颧骨显得很深,眼角皱纹也一夜冒出来似的,就刻在一边。

“那就好……那就好。”

他能为楚乔争取的,不过就是一个好爵位而已了。

“陛下。”楚平突兀的叫了他一声,没头没脑的说:“是我对不起您。”

“……”

他现在明白楚烈为什么一直不肯把楚乔喧进宫陪他了,楚烈是担心乔儿言谈间肯定会泄露自己父王那么急于和他划清界限,楚平和其他王爷不同,他在位期间,对平西王一直恩宠有嘉,这种近乎于兄弟的情意,在他退位后也似乎消失了。

楚烈怕他会伤心,所以掩着不让楚乔进宫,其实何必呢,他既然都不会因为楚烈的逼宫而气恼记恨,便不会因为楚平的薄情而难过太久,在朝廷间总有太多不如意和身不由己,新皇对他的态度在外看来又是那么暧昧不清,以楚平的性格,明哲保身的划清界限也在意料之中了。

“以前我老嫌这儿子笨,不中用……”楚平忽然眼红了起来,双手握拳,两眉之间沟壑深深,“但现在什么都没了……我,我——”

他看着楚平埋在自己手掌间,不断哽咽,在他印象里这是楚平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失态。

那股散不去的悲戚感,飘散合聚着,酿在心里头,敛在眉梢上,最后忍成一口叹息,“寡人知道,这事怪不了谁,要怪,就只能说老天爱作弄人。”

楚平情绪很不稳定,哭哭痴痴了很久,他估计是憋坏了,皇家人总是要维着脸面的,就是亲人走了也要装成风轻云淡的,不能让别人看出一点破绽弱处。

年纪越大,看起来也就越发的无坚不摧,楚平如此,他也一样。

“婉容,身体好些了吗?”

“还病着,太医说好好调养,但我估计是能过这个冬天就不错了。”

婉容身体一向不好,在生乔儿的时候就落下的病根,久缠病榻,有时解脱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不对,这是什么窝囊话,楚桑暗骂自己一声,能活着就是大事,就是好事!天下间那么多人拼了命的要活下去,他凭什么在悲伤春秋,轻看生死?

“好好陪婉容走下去,阿平——寡人能看见你们成亲生子,也想看到你们白头偕老……”

是啊,人这一辈子到底求的是什么?冷暖的是人情,易散的是权势,盛年不会重来,岁月更不会待人,那到头来真正属于自己的,又有什么?

不过是,惜取眼前人罢了。

说到最后,楚桑自己也动容的无法继续了,一手按在楚平的手腕间,手抖颤难抑。

楚平慢慢,回握住他的手,手指很冰凉,却像是兄长一般莫名的让人心安。

“我……对不起你。”楚平没用尊称,眼神闪躲后,微微下垂的眼角很显老态。

“十八年前,那个小倌……没错,就是那个永宁,他被带进英郡王府的时候,我刚好在英郡王府上做客。”楚平吸吸鼻子,万分难堪的道:“我当时没有阻止。”

“……”

“我不喜欢那个人,我看不惯他和你称兄道弟的……我——”楚平一咬牙,提声道:“我跟他说,你是一国之君,金尊的皇帝,你跟他是云泥之别,我叫他死心别再肖想什么了,我跟他说,你喜欢干净,最看不得脏兮兮的人……我想给他个教训,我不知道你会难过那么多年……”

“那,你现在说出来,又做什么?”异常冷静的声音,一丝波动都没了。

楚平反手一抹脸上的泪,苦笑:“那个小倌因我而死,乔儿因你而死……一报还一报,真玄了,我自己种的恶果,怪不了别人的,这事我藏了那么多年说出来,我心里也舒服了。”

“天理循环,原来真有定数,现在我信了。”

楚桑没有发怒,只是忽然问道:“乔儿府上那个小倌,现在怎么样了。”

楚平沉默了一阵,“乔儿走的那天,他也跟着走了。”

“能找到对自己好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乔儿……有眼光。”楚桑无神躺在椅子里,道:“说到看人,其实你我都不如乔儿,情是不分三五九等的,能真就好,我们心都太杂了,太杂了,所以就算找到对的,我们也留不住。”

要跟他们皇家人谈情,果然是奢侈了点,他早已不做他求。

第50章 万岁第四十六声

楚桑动着手里的耍干,在白幕后的小凳子上坐着,正在唱一出昭君出塞。

越唱心口就越是空荡荡,这种没落悲伤的情绪在以前太过少见,以至于现在唱起来要悲情有悲情,要深度有深度,活脱脱都快被边塞的黄沙给淹没了,如果再让那么老班主过来听他唱一曲,绝对不会说他什么……

情不真意不切,流于表面了。

昭君是背井离乡一人漫漫黄沙,他现在是……虽说不上众叛亲离,但论孤苦伶仃也是够格了,唯一留在身边的楚烈,又是个吃……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让他难以自拔的心跳加速,更加罪恶。

自暴自弃地将一向视若珍宝的皮影扔在地上,头埋在手臂里,深吸了几口气后鼻间却越发酸痛难当,他图清净,一早就让宫女太监们退到殿外去了,如今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宫殿里,越发的让人觉得……想打瞌睡。

这几日为楚乔的死忧心乏力,已有好天夜不能眠,精神恍惚,这样枕着自己的手臂却出奇的有几分安全感,让人眼皮可以放心合上那种。

头发披散在脑后,睡意沉沉间,忽觉手腕间一片冰凉,却不是自己头发的触感。

“陛下——是我。”

他被这忽然出现的清冽声音给吓醒了,在确定自己的确没有老眼昏花后,失神地囁嚅了一句:“容……容愈,你来这儿做什么?”

眼前的青年穿着普通侍卫装着,在黑色沉重的侍卫头盔下,露出一张削瘦冷艳的俊容,阴白似常年不见阳光的肤色,正是近日刚荣升右相的容愈。

“微臣来带您走,您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是吧?”容愈眼眉带着急切,手一用力就想把人拉起来。

“痛——”他垮脸了,眼眶红红:“你……你扯寡人头发做什么……”

青年在下意识里尴尬收回手,但又马上反映过来似的,又重新抓住他的手腕,“微臣已经布置好了,陛下,跟微臣走吧,您留在这儿自己不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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