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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42)+番外

但当时他只觉得自己被蒙骗了,被忽悠了,如惊雷劈中脑袋一样,除了痛麻再没有其他感觉,他是一国之君,天下间谁敢欺他骗他?谁敢把皇帝蒙在鼓里?

少年人高高在上的自尊完全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好友是南馆出生,他更加不会承认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像傻子一样被愚弄了。

失去理智的人总是会做出些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楚桑盛怒着,把桌面上的瓜果酒壶都朝着前面的青年扔去,青年没闪躲,直直的站着,狼狈的用袖子抹了抹脸颊上瓜果残汁,难过的嗓子都沙了:“小楚……”

“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楚桑气急败坏的吼了出来,两手抄起那大酒壶,就往地上摔去。

青年呆呆的站着,黏稠的残汁沿着沦落分明的下巴往下滴着,说不出的可怜绝望,完全没了平时的潇洒风度,“不要这样,小楚,我没有恶意——”

他以前贪新鲜去过一次小倌馆,那里面的男人讲话都娇声娇气,走路扭捏,眼神风骚,直叫人恶心犯吐,他绝对不会相信永宁是和这些人一起长大的,他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

原来每次出来永宁都只带他去偏僻少人的地方玩,鲜少去繁华人多的街道,原来如此,他心里的好友就该是潇洒绝伦干干净净的,不该呆在肮脏的烟花之地。

他根本没听永宁的解释,嚷出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在最后无意识下脱口而出一声不知道是混蛋还是贱人之后,不顾青年扭曲痛苦的脸和楚平的呼喊,一个人甩袖离去,跑走了。

但他直到很久之后才回忆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当时他自尊太高了,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一点欺骗,他羞愤于永宁的真实身份,一想到永宁要承欢于他人身下,出卖身体,就气愤的手抖难止。

他将永宁视为知己挚友,永宁被人侮辱,他觉得连同自己也被看清欺辱了,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气永宁骗了他还是其他,他甚至不敢考虑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永宁,这种不堪的过去,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嬉笑打闹的光景?

他痛恨自己的沉不住气和暴怒。

楚桑窝在龙床上,杀气顿起,如果把知道这事的人都弄没了,永宁就可以干干净净活下去,他可以给永宁身份和地位,让他做一个真的风流名士,以前的那些不好的事,都统统见鬼好了。

只是,他该怎么面对永宁,怎么开这个口,其实,说永宁骗他,他不也没告诉对方自己真实身份吗,说欺骗,他不是也做了了吗,他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怪永宁。

他只是没法面对永宁是在南倌的红牌的事实,没法接受,他自然知道红牌意味着什么,要接客,要陪笑,要逆来顺受,要言不由衷……光这样一想,他就有红眼杀人的冲动。

几天下来,他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要怎么处理,怎么道歉,永宁一向不会生他气的,青年一向很大度,一向很让他……

退朝后他留住楚平,想找他一起斟酌一番,楚平听完他的想法,脸色忽变,冷汗就流了下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前日听到消息,说是南馆的红牌被强压进了英郡王府里,做堂会。

“那是什么?”英郡王只个有点小权,常常贪色误事的废物而已,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楚平尴尬解释:“堂会,就是……咳,就是一大帮子纨绔子弟,你知道那些人……比较喜欢玩。”

他慢慢了解楚平口中的‘玩’是个什么概念,京城的纨绔子弟们,从没把下人的命当作命,玩人的手段千奇百怪,绝不手软,据说,每次英郡王府做完堂会,晚上都会扔几条尸体出来。

他吓得脸都青了,怒问楚平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微臣以为……”楚平苦笑:“就打算顺水推舟让他受点教训。”

在极速奔驰的马车里,探子汇报英郡王府上并没有这个人,想必是已经送回去了,于是又转道,朝南馆的方向奔去。

一路他忐忑的没法说话,就是皇后难产的时候他也没那么心急如焚过,只怕耽误一刻,他都会恨死自己,南馆门前围了许多人,里面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一个清秀的书童一边抹泪一边说,公子已经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去了。

只不过用一张破草席卷着就送回了南馆里,虽然全身都被玩残了玩烂了,但那张英俊风流的脸还是完好无损的,于是童子一边蹲在卷着席子的尸体前哭着,一边抬头看他,还问了句:“这位公子,您要见我家公子最后一面吗?”

他视线落在席子前露出的黑乱头发上,被黑血浸了很久的样子,现在风吹也不动,死气沉沉的塌在席子间,楚桑看不见席子下那张脸,他甚至没有力气弹动一下手指,更别说有这个勇气去掀开那张席子。

赤足还没被掩盖住,上面脚趾似乎被拔光了,已经血淋淋的不成形了,他脑袋里想起楚平之前在马车上跟他说过的,那些堂会上的残忍手段,原来真的,一样样的应在了永宁身上。

原来越是美好的事物,人们越是想去据为己有,然后在破坏掉,再美好的花,原来都逃不过被人采摘然后丢弃的宿命。

童子还在一边哭泣,哽咽着:“公子去年已经快筹够钱了差点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了,但不晓得犯什么邪,今年老是想往外跑,每次出来都要上下打点,给老板银子,给下人银子,他哪有那么多银子耗!公子那么明事的人,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楚桑灵魂半失,只听得见那童子嘴一张一合,后面说的什么完全记不住了。

他以前老在永宁面前抱怨自己出来一次有多难,有多辛苦,有多麻烦,但他不知道,真正玩命都要出来的,不是自己啊。

每出来一次就少一次离开的机会,这种自己困死自己的做法,光想想都让人绝望。

他在席子前站了很久,明知道对方就在下面,最后一面了,他不敢去打开,不敢看,实在太差劲了。

他宁愿最后一面是在酒楼的雅间里,青年不顾全身狼狈,说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久一点而已。

就定在那里好了。

“烧了。”

夜晚里整座楼被付之一炬,火是他亲手放的,再把那些人都杀了,可是没了的就是回不来了,怎么痛苦后悔都回不来的。

那把火已经把他最欢乐的记忆一起烧没了,留下满地灰烬和一腔苦痛,灰被风一吹就没,但自己造的孽却是越发的清晰起来。

“寡人太差劲了,太差劲了。”他捂眼痛哭,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凭什么一生平顺,以为所有的好事都是理所当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这种人,会得到报应的,一定会的。

第49章 万岁第四十五章

在他的示意下,楚乔下葬的标准按着亲王级别举行了。

楚桑久居深宫论辈分地位也不该去的,于是就呆在宫里等着楚平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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