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姐夫(94)+番外

冉光这个人别的没什么,政绩也是平平无奇,就是有个善妒霸道的妻子,一直为人诟病。

他的妻子蒋氏仗着是正房嫡妻,苛待小妾和妾生的孩子,动辄打骂,让他们在冉府过着奴仆都不如的生活,在整个太原县的官眷圈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蒋氏并不在意别人背后的议论,冉元白和他那个贱人娘在她看来连猪狗都不如,让他们好好活在冉府,已是她对他们的最大恩典。

这一年冬天,小妾受不了主母虐待,加上身子也不太好了,不愿连累儿子,在房里一根腰带上吊死了。

蒋氏连口棺都没给她,直接草席裹了扔到了乱葬岗。

冉元白年方八岁,长得像娘,瘦弱苍白,乍一眼看着跟个小丫头似的。

他娘死了,他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无论是推门看到他娘晃荡的双脚,还是府里下人略带厌恶,骂骂咧咧地将他娘的尸体从后门抬出冉府。

从此以后,他将再也没有娘亲,只能孤苦伶仃一人在这府中挣扎求生。可他就像是全无感情,别说眼泪,连一丝悲伤的情绪,彷徨的神情也无法从他脸上显露。

蒋氏从心腹处得知此事,冷笑一声:“可能是傻了吧。那贱人死就死了,这个到底是老爷血脉,他死了我不好跟老爷交代,送两个人去盯着他,让他平日里多活动活动手脚,别像他娘一样风吹就倒了。”

至此,冉元白院中多出两名粗使仆妇,不铺床不叠被,整日里坐着嗑瓜子闲聊,指使冉元白擦地洗衣,做尽下人才做的事。

也是这一年,太子隐藏身份跟着时任御史中丞的杨晋巡视太原,歇在了县丞府。

其实原本该是歇在县令府的,只是那县令家人口众多,光子女就有十七八个,将府邸挤得满满当当,竟腾不出空屋来。冉光找准了机会,自荐府邸,说自家人丁单薄,客舍有的是,这才将御史中丞一行揽进了自己家门。

蒋氏负责分配客人居住的院落,御史中丞明面上官阶最大,她自然是将最宽敞最亮堂的院落分给了对方。而盛琸无名无姓,杨晋只说是自家的子侄,不用过分关照,蒋氏便将人分到了偏一些次一些的院落。

这院落好巧不巧,正与冉元白的院子相邻,两者只隔了堵墙。

晚间月朗风稀,天气还算暖和,盛琸突然想吃烤肉,便叫随侍太监在院里升起炉火。

他披着黑色的狐裘坐在亭中,四角燃着灯笼,手里拿一本闲书翻看。太监每烤好一片肉便给他夹到碟中,他想起来了便吃一片,渴了就喝小盏里的酒。

他翻过一页书,忽地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对他人目光分外敏感,是以绝不会错认。他倏地抬起头,看向那道视线投来之处,猝不及防与一双狼一样的眸子对上了。

盛琸眨了眨眼,这才看清那不是只狼,只是个孩子。

对方约莫只有十岁不到,瘦瘦脏脏的,从狗洞里探出上半身,牢牢盯着他……不,盛琸看向自己身旁的小碟,好笑地拿在手中,朝对方伸过去。

“你要吃吗?”盛琸年前刚被封为太子,十六岁的年纪,笑起来格外亲善无害,是裕安帝最喜欢的模样。

冉元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阵窸窸窣窣,从草丛里爬出来,吓了两个太监一跳。

“哎呀,这哪里来的小乞丐啊!”

“殿……公子,这小乞丐身上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呢,你可不能碰他。”

盛琸皱皱眉,轻斥道:“小声点,别吓到他。”

眼见冉元白越走越近,太监们满脸焦灼,倒是不敢再多嘴了。

走得近了,烛火照映下,盛琸看到对方穿得十分单薄,手上满是疮裂的口子,鞋也只是寻常布鞋,一点不保暖。

盛琸轻声嘶了声,有些替他冷。

“你冷不冷?”

冉元白看他两眼,没说话,一爪子将碟子上的四五片肉抓在手心,飞速塞进了嘴里。

盛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拿不住碟子。

“主子你没事吧?”太监连忙去看他的手。

这要是太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就是指甲盖大的伤口,他们也难辞其咎。

“没事。”盛琸摇摇头,“再多烤一些。”

太监欲言又止,盛琸抬头轻轻递去一眼,并不如何严厉,对方却像是叫巨雷劈中,连忙收敛了神色,不敢再多言。

身旁的人安静了,盛琸复又去看对面的小孩儿。

“我再给你烤一些,你等在这不要走。”说着,他又将怀里的手炉递给对方,“这个暖和,也给你吧。”

冉元白垂眼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炉,他太冷了,冷到只是靠近这座亭子,只是一只小小的手炉,都叫他不由自主的想往热源上凑。

盛琸只觉手上一空,那手炉便和烤肉一般,迅捷地叫对方夺了过去,活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一样。

盛琸捻了捻手指,收回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这府中人?”

冉元白垂眸不语,抱着手炉,一动不动地像块木头。

既然听得懂人话,可又不回话,看来是懒得理他了。盛琸摸摸鼻子,又嘱咐其中一个近侍太监进屋里去拿一盒羊脂来。

太监快步进了屋,没多会儿手里揣着个精致的木盒出来了。

盒子半个巴掌大,打开了是一盒莹白无瑕,散发着清香的膏体。盛琸朝冉元白招招手,让他再近些。

“你手上全是裂口,涂些这个以后就不容易裂了。”

冉元白也知道他对自己全是好意,并不会同冉府里的其他人那样欺辱他,默然向他走了几步,听话地伸出了手。

盛琸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在驯一头警惕的狼犬,要想让对方信任他,需得一点点降低对方的心防,以各种事物诱惑。

“真乖。”说罢,他用帕子小心将对方手心的油腻擦除。

两个太监大气不敢喘,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太子虽然素有善名,但到底金尊玉贵,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亲近一个平民。

还为对方上药……

盛琸不知两位近侍心中的翻天覆地,只是专注地用一根指头沾了脂膏,小心涂抹在冉元白伤口上。

等涂好了,那头烤肉也烤好了。

盛琸将碟子摆到石桌上,冉元白又想探爪去够,被盛琸一把拦住了。

“你刚涂过东西,别用手抓。”他将一双筷子塞进对方手里,“会用吗?”

冉元白自然会用,只是这东西到底没有手抓来的方便,他用得很不耐烦。

他将脑袋压得低低的,下巴几乎要碰到桌子,只为了更快更方便地将食物扫进嘴里。

吃完了满满一碟肉,他用袖子抹了抹嘴,抄起一旁的手炉,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来时的狗洞钻。

盛琸注视着他直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完全消失踪影。

“你去打听打听,边上这院子里住着谁。”盛琸盖上那盒羊脂,对身旁太监道。

上一篇:教主与疯子 下一篇:内有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