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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市(11)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很好的自己很喜欢的姑娘呢,包曦想。他鼻子很酸,想又忍住了,稳了一会,他说:“我喜欢你。”

这个告白的场景真是太浪漫了,多少女情怀的地点啊,湖水边,夜晚,凉风习习,还有不明不岸的光,最好再来点烟火就完美了。

真好啊,还是说出来了。然后多余的话包曦也不想再说了,他们两个人反正是不可能的,性别问题啊,年龄问题啊,取向问题啊,还有马上要来的地域距离。

包曦只是想告诉宋祝同,他喜欢他。

他也只是现在喜欢他,以后肯定就不喜欢了,在他们的距离拉开后,两个人都会娶上漂亮姑娘的。

但是现在喜欢着宋祝同的包曦却觉得自己心里跟有蚂蚁在咬似的,他突然伸手把宋祝同抱在怀里,手臂收得死紧,脸埋在宋祝同肩膀上,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还好周围都是黑的,没人看得到他的样子。

过了一会,包蜥的背上有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然后又垂了下去。

宋祝同的肩膀已经湿透了。

你看,这个城市虽然很小,但是每个人都有很大很大的改变啊。

千秋万代,无数个年月下来,每天都会一去不回的改变。

“……‘玉树歌残王气终, 景阳兵合戍楼空。松楸远近千官冢, 禾黍高低六代宫。石燕拂云晴亦雨, 江豚吹浪夜还风。英雄一去豪华尽, 惟有青山似洛中。’这是唐代诗人许浑的一首怀古七律,浑写大意,高度概括了金陵的盛世和……”

写到这里,电脑前打字的手停下来,把先前写的东西刷刷刷删干净,抓头发,重新写开始写。

“金陵的盛衰沧桑,成为许多后代诗人寄慨言志的话题……”

这是包曦来到南京后的第二个月。生活和工作当然是没他想得那么好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来拍拍照的,但是生活类周刊用到的实拍照片又不像报纸一样量大,包曦拍的最多的照片也只是一些白领会喜欢的店。他的工作其实还是美术编辑,还好有点底子。

但是这杂志刚创立,人手不够,上个月包曦刚到南京,除了拍照和处理图片外基本没干什么,这个月就要被主编逼迫和别的编辑一起做企划。正好是深秋,多萧瑟多意境的季节,所以这企划还是包曦最苦手的文艺类。

约稿什么的基本另个小姑娘编辑在做,包曦现在在写的东西是要穿插在文章里的,他也不是不能写文章,但是写起来会很累。尤其写这样胡扯的所谓文艺性东西。

写了再删删了再写,包曦扔鼠标关电脑,拿了相机跑出了门。

外面可够冷的,梧桐叶子都掉光了。包曦出门了因为不知道要去哪,看到有公交过来就上了,车开到光华门时候他下来,再搭一辆公交去了夫子庙。

基本上第一次来南京的人,看过中山陵雨花台后,肯定会去夫子庙吧。

包曦在南京念书时,第一次出去玩就去的夫子庙,第二次是新街口。他跟和他一起出来同学说无锡有个地方叫南禅寺,就是缩小了好几倍的夫子庙。

以前他觉得夫子庙太很巨大,估计这辈子是走不完了。但是现在他从夫子庙的东边走到西边,走得轻轻松松,老早前他还以为自己会迷路。

夫子庙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人多,繁华,每个时节都是一样的繁华。

一直走到秦淮河上,包曦扶住石桥的栏杆。他以前无数次从这桥上走过,但是从来没有停下来看过秦淮河,现在他突然就很想好好看看这条河。

他记得夏天的时候河的两边会开满红的白的很好看的花,像瀑布一样泻到河里。

包曦举起相机对着远处的另外一座桥,他的眼睛能从通过相机的过滤看到另一个世界。

晚上刚到家,又接到和他一起做这个企划的那个小姑娘的电话,听起来姑娘好像要哭的样子。包曦让她不要着急慢慢说,姑娘吸完鼻涕说她本来约好稿子的一个作者突然说不想写了,这作者知名度挺高的,他们在网站上打这期预告的时候都放上这作者名字了……

现在约别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包曦叹了口气,说:“你在加班吧?我现在就过去。”

这样一忙,就是到了十二点多,那个作者好像是嫌稿费低,包曦好说歹说也没同意写。包曦没办法,只好和那姑娘一起联系别人,一个个找,但是现在的人呢都是很忙的,或者很懒,再或者,还是嫌稿费低。又不能找名气太小的作者,况且是个晚上就要写出来的文章,小作者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实力保证质量。

但最后是找到个很好心的人。

十二点半,送姑娘上出租后,包曦摇晃着拦到了车子,然后回他的出租房里睡觉。

他在车上看窗户外面黑漆漆的天,想今天在秦淮河上想到的人。

他一直忍着,然后在回到住的地方后一下子蹲了下来。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心里也只有着一个人。他到这里两个月了,怎么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呢。

但不管怎样,什么都是包曦自己选择的。爷爷都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包曦租房子了。

只是如果现在能有个人给他拥抱就好了。

人生呢,低潮期是会有很多的,过了低潮会有新的开始,包曦这人还算乐观,但是最近低潮期实在是多了点。

爷爷是每两天一个电话地打,什么都会说,经常说到宋祝同,包曦不怕听到这个名字,反正他很坚信自己肯定在某一天会不喜欢他,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或者是后天,就算是很多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也没关系,总会不喜欢的。

就是现在有点伤感就是了。

爷爷说,钱阿婆和他商量要给宋祝同介绍对象,都被拒绝很多次了。包曦说,人家要先忙事业呢。爷爷就说,小同都三十了,包曦你可不能到三十还不结婚啊。包曦回答,恩恩我也要忙事业。爷爷骂人说,忙个屁,人家小同可经常去别的学校开会啊什么的呢,可被他学校看重了,虽然是音乐老师,可是有大作为的。

这个爷爷可说过很多遍了,说宋祝同最近要去常州的一个学校交流学习,看样子好像要升职。不过音乐老师评高级教师什么的好像没意义,包曦觉得爷爷的话不可信。

爷爷又说:“我看你在那杂志上写的文章,写的什么东西,假大空!你说你以前的书是不是白念了……”

啊啊又开始了,包曦痛苦地堵起耳朵。

礼拜六又加班。包曦和所有加班的人一起诅咒社会的不公平,床上爬起来看太阳还没出齐就又诅咒了一遍。

他住的房子就在一个很旧的居民区里,房东人好,看包曦一个人来南京找工作不容易,收的钱就不多。不过这里离包曦工作的地方有点远,早上乘公交还要转车呢,花四十多分钟才能到地方,所以包曦早上得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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