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园艺师(17)

我低头亲吻她,告诉她我会的,我会带她回家。

这些最后的温暖,在我黑色的梦里反而变成了可怕的场景。梅丽尔脸色惨白,嘴角滴着血,一遍遍问我为什么没有去接她。我痛哭着告诉她我想去接她,可她已经不在了,我很抱歉。对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醒来后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空虚的。

如果没有叶,没有红树林,我或许早就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死去了吧。

这个故事其实一点也不有趣,它是我的旧伤疤,丑陋并且伤情反复。我不知道冈萨雷斯听到这个故事会作何感想,我只想让他不要将我当做怪人看待。

想要见到冈萨雷斯,这个念头比什么时候都要强烈。为此我再次去了“豹猫”,不过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是在天还没完全黑的时候去的。酒吧里一个顾客也没有,也见不到冈萨雷斯的身影。

“你找冈萨雷斯?”酒保边擦着酒杯边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万一你和他有过节,我告诉你不是等于害了他?”

我掏出一张大额钞票递给他:“我不会害他。”

酒保眼珠一转,笑着收下:“我相信你。”没多久之前才表现的那么正义凛然,这会儿却迫不及待地将冈萨雷斯的去处告诉了我。

“他妹妹最近好像不怎么好,他这几天都向老板请假了,专心在医院陪他妹妹。”

“不怎么好?”

“就是……你知道的,快死了。”酒保耸了耸肩,话语中有丝同情,“冈萨雷斯一直在筹钱,他妹妹的学费和治疗费简直是天文数字,我不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的,是我早不干了。”

心尖处升起一股疼痛,若隐若现,就像藏了一根细小的缝衣针,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会带动它。

我意识到我出现在酒吧无耻地开价买下他的那会儿,说不定是他最艰难的时刻。他走投无路,需要帮助,于是正好出现了我。我的行为说得好听点是雪中送炭,说得难听点……叫趁人之危。

“你知道他妹妹住在哪个医院吗?”

酒保歪头想了想,突然一击掌:“就在那个市中心,圣……”

得到想要的答案,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

酒吧离市中心的医院尚有一段距离,我在车上拨通了一位朋友的电话,对方正好是该家医院的医生,我想让他帮我了解一下冈萨雷斯妹妹的病情。

“关于你的大豹子吗?”

我一愣,想起上次带冈萨雷斯参加朋友聚会时似乎对方也在场,不过“大豹子”这个说法竟然已经在朋友圈里流传开来,这是我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可以这么说吧。”

对方沉吟片刻,话语中透着对朋友的关怀:“那么,我希望他是不同的。”

不同的?

直到对方挂断电话我都有些发怔。

从一开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不过,从一开始冈萨雷斯就是与众不同的。在我梦中徘徊不去的漆黑野兽,让我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男人,我一直都不愿承认的……占据我整颗心脏的家伙。

到达医院后,我很快通过服务台的护士查到了姓“冈萨雷斯”的女患者住的病房,我脚步不停地向着那里走去,最后觉得太慢,甚至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当我来到那间病房门口,已经有些气喘。我努力平复了下呼吸后抬手就想敲门,然而指关节在碰到门板的瞬间忽然心底的踌躇又不知怎么冒了出来,动作为之一顿。

我会不会……太心急了?

我维持着敲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引来路人的纷纷侧目。而在我万分忐忑的时候,病房里却传出了女孩柔弱的声音。

“谁……在外面?”

我惊了惊,条件反射推门而入。然后,我与那个女孩就见面了。

她超乎我想象的瘦,而且面色蜡黄,看得出非常虚弱。

“你是谁?”她轻轻问我。

“我……”她的身上插着各种不知名的管子,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阿尔瓦。”

女孩的眼睛一亮:“哥哥的……朋友?”

我走到她的病床边坐下:“是的,我知道你叫阿曼达,喜欢吃‘梅丽尔’糖果,在学服装设计,对吗?”

阿曼达微微笑了笑,看上去连牵动嘴角都十分费力。

“你真的是我哥哥的朋友。我还以为他那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呢!”

“他总是……为了我的事而奔波、操心,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姑娘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我不得不紧张地起身拿出纸巾来帮她擦拭。

“谢谢。”她说。

她和她哥哥真的完全不同。

阿曼达像是小兔子,胆怯、友善、还很腼腆。而何塞就像只护崽的大豹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和他的家人,有点霸道,又有点凶狠。

“你感觉怎么样?”我看她似乎很辛苦的样子,忍不住为她担忧。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失。”说这话的时候阿曼达看起来非常平静,“我只有一个肾脏,而现在它也快不行了。但我不惧怕死亡,我唯独不放心的是我的哥哥。”

“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

她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

就在我想进一步安慰女孩的时候,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我们都很熟悉的人。

“哥哥!”阿曼达见到对方似乎连声音也有力了几分。

冈萨雷斯见到房里的情形微微一蹙眉,双眸很快转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心一震,几乎不敢与他刀锋般锐利的视线对上。

“又是你?”他的语气沉得发冷,让我控制不住地握了握拳头。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眷恋,他完全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般看着我。不,甚至更糟糕,他也许把我视作一个恶心的变态家伙!

“何塞,我们能聊聊吗?”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又看了看我。

“出去说。”

我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医院的天台,他点燃一根烟,靠在护栏上,随便一个姿势都像海报上的坏小子般让人着迷。

我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我想亲吻他,拥抱他,和他做上几天几夜。可当我开口的时候,我却只问了一个近乎傻气的问题。

“支票……你收到了吗?”

我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顿!

冈萨雷斯吸了口烟,轻轻“嗯”了声。

我刚想露出微笑,他的下一句话就彻底将那笑粉碎在我脸上。

“但被我撕了。”

“为什么?你不是需要钱吗?”我急急问他。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你之前又不是没有收过我的钱!”

我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那钱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收入,它甚至有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名词——嫖资。

“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要你的钱吗?”他突然发问。

上一篇:穿白衬衫的你 下一篇:坐困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