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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闲妻(22)

最后,是一个黏呼呼的玩意儿,稠稠滑滑的,让她眼睛一亮。“海草,对不对?”

牟允中一脸思索,“海草?我不记得自己有丢海草进去。”

“一定是海草!”邹娴一口咬定,自得意满地把东西给抓了出来,定睛一看,只见一团白白透明如胶状的圆伞下伸出了几根细长的须脚,教邹娴的神经末梢顿时毛了起来。

她猛然将手一揪,两脚踢踏地跺着,大力甩着手,嘶声喊道:“拿开!拿开!好恶心的东西……”

牟允中急忙抓住邹娴的手腕,要搭救那只无辜的生物。“放轻松,它不会伤害你的,这只是一只小水母。”

“我不管,你拿开!拿开!”邹娴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气愤地命令着。

“是,是,是,但你不放手,我没法拿开!邹娴,快松手,它快被你掐得一命归阴了。”

被他猛然一点,邹娴整个人停止跳动,五指遽张,任水母掉在沙地上。适巧,一道潮水朝他们的脚板袭来,及时将那只小水母搭救走了。

邹娴十指微张地呆望退逝的潮水良久,忽然回头诘问牟允中一句,“它……它应该还活着吧?”

牟允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思及邹娴刚才激狂得跟粒墨西哥跳豆一般,不觉莞尔,再想起她紧掐着水母、却一个劲地哭喊“拿开”的矛盾个性时,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情不自禁的说道:“喔,邹娴,你真好玩,你知道吗?”

邹娴一听他说她好玩,旋即变了一个脸,把刚才受到的惊吓彻底发泄出来,“牟允中,我的胆子小,不是能给你这么玩的!”说完,气冲冲地套上了鞋子,扭身就要走。

牟允中几步追上邹娴,懊恼地将她转了回来,脸带歉意的说:“你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你的反应很新鲜、很有趣罢了。”

她的脸色不见转好,反而更难看。“新鲜!有趣!你为什么不去动物园耍猴?那样铁定比‘玩’我有趣十来倍。”

岂料,牟允中泰若自然地回了她一句“何必去人挤人?那里的猴子又没比你可爱!”

他竟拿她和猴子相比!

邹娴简直被他气昏了,两眼死盯着他瞧,气恼的泪水不自禁地滑了出来,彷佛不甘心认输似地,她很快地伸指拭去泪水。

牟允巾见她哭了出来,脸上净是疼惜。他双手轻搭在她细弱的肩头上,语带保证的说:“喔,邹娴,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你哭了,你这样不叫可爱,还有什么是可爱呢?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这样可爱的你,绝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还说没有!你喜欢捉弄人,受看我丢脸、出丑,从小到现在都没变过。”邹娴两手搓揉着眼,不轻饶他。

听到她的指控,牟允中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变态!你对事情的反应那么钝,倘若我不这样逗你,可能一辈子过了,你也不知道有个傻子在喜欢你。”

邹娴以眼角轻睇他一眼,然后想着他的话。

牟允中见她静了下来,鼓足勇气牵起她的手,无视她一脸忙然,领着她慢慢沿着浅滩漫步而去。

时届夕阳西下时分,他们并坐在堤防边,静待红火球滚下海平面,这时邹娴多么盼望牟允中能再挽着她的手,而不是礼貌性地扶持而已;她多希望他那动人的唇能靠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而不是隔着远远地谈天说地而已。

在邹娴心底,她明白牟允中是喜欢她的,就像她对他的感觉一般,只是……这种好感又能维持多久?

唉!如果她能就此留住他一辈子的话该多好,但范姜云的话像一片乌云,浮在她心上,令她无法开朗起来。

牟允中在七点时,准时送她到家门口,他抬指轻点了她被烈阳晒得泛红的鼻头,叮咛着,“别用力搓,等脱了皮就不会痒了。”然后轻松地倒转机车龙头,往隔壁家门骑了过去。

这么一个亲密、贴心的动作,对他们的关系来说,应该算得上是种“默许”吧:默许他们的关系已从友谊迈向了爱情!

只是这种不踏实的默许感觉随着时间的消逝愈来愈薄弱,弱到邹娴已丧失了安全感。因为打从东北角游返的那天后,牟允中就再也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她。

邹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了解牟允中为何不再挂电话给她。终于,百思不懈了五天,她按捺不住性子,主动挂电话找他问个清楚。

八点时,她拨了第一通电话,是他母亲接的。

“邹娴啊,允中还没到家呢!他一回来我就叫他挂电话给你啊!”

九点时,她拨了第二通,是他那个酷弟弟接的。

“什么?要找我哥?他在洗澡喔,你过十分钟再拨过来好了。”

十点时,她拨了第三通,这回换他爸爸来应了。

“啊!找牟允中啊,他刚出去了……去哪里啊?等等,我问他妈妈一下……喔,跟同学登山去了,下礼拜一才回来。要不要留个话呢?”

邹娴知道牟伯没认出她,赶忙说不用,便收了线。

她压不住心底的失落,不了解为什么自己老是为他牵肠挂肚,而他却能那么逍遥地照常过日子。以往暗恋着他时,还能偷偷尝着憧憬的甜美,现在,那种憧憬却转变成了苦涩。

邹娴在失望与气愤之余,一个想不开,便冲动地剪断了电话线,并忍痛警告白己,“邹娴,恋爱真的不适合你,只会把你逼疯罢了。”然后一古脑儿地钻进了被窝里,痛快地哭个过瘾。

隔天早餐时,她铁着一张阴寒的脸告诉家人,为了努力用功、冲刺,从今天起她不接任何电话,就连熟人也不例外。还有,因为通学时间太长,浪费她读书的时间,她决定搬到外公、外婆家小住几个月。

在邹隽易不反对的情况下,邹娴在一个星期之内搬出了这间住了十八年的大洋房,把那段没有开始的可笑“默许”给打破了。

那年五月快过完时,范姜云曾来教室找她,一头时髦的短发和成熟的装束几乎像个大学生了。

“我明天就飞美国,”她说,顺便递上一束花给邹娴,“希望你跟牟允中能甜甜蜜蜜……”

邹娴收下了花,镇定地告诉她,“你真的会错意了,我和他之间只是普通朋友,没你想得那么亲密。对不起,我得进去准备模拟考了,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七月初,邹娴成功地把心情调转回来,并将那份青涩的感情抛诸脑后。因为已开始放暑假,她没有藉口逗留在外婆家,只好又迁回家里住了。

大学联考的最后一天,牟允中出现在她家的客厅里。他笑意满堆的脸在她下楼不到五分钟之内,就被她冷漠的态度给冲淡了。

邹娴站在楼梯口处,一手扶着木栏,冷觑眼前的男孩。“你找我有重要的事吗?”

“没有……”他绽了一个开朗的笑,从皮沙发上起身,有些难为情地挝着后脑勺。

“喔,没重要的事是最好,因为我正好有重要的事,得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