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把梦想留给心(23)

对方收起漠眼,忽地露出兴味十足的目光打量唐震天,然后以非常道地的纽约腔英文问他,「你一定是敏容的表弟了?」

唐震天看着对方谈下上帅但却又不失性格的脸,其似曾相识的挑逗目光让他皱了一下眉,他寻思一秒后,猛想起先前在男厕里撞见的那对同性情侣。

唐震天不确定地微点一下头,慢声反问对方一句,「你呢?」

对方对他的问题相应不理,继续道:「我从没听敏容提起她有一个表弟,更别提有一个像你这么『帅』的表弟,她应该早将你介绍给我认识才是。」

口里那种相逢恨晚的寓意,露骨得让唐震天不安。

不知怎地,这个男的打量人的目光里,挑逗的成分远远超过唐震天所能承受的界限。

对方伸出一只手,报上自己的名字,「嗨,我叫Jason。」

原来是今晚的男主角——唐震天宿命里的情敌!

唐震天恍然大悟,礼貌性地抬手打算轻握,不料,对方握住他的大手后不放,反而诡异地以食指在他的掌间抠画了几下,令唐震天不挑眉也难。

这打暗语的招式对跑江湖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之事,但在这酷儿夜总会里遇上,只有一种最大可能,那就是眼前的仁兄在试探他,打算跟他「认证」。

他若无其事地报了自己的英文名字,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

杰生对他的反应似乎在意料之中,豪爽地拍了他的肩,仍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白牙一张,两道眉一扬,丢出一句「See you later」后,得意的离去。

唐震天没时间去想杰生,邵予蘅已从半掩的门缝里瞄到儿子的身影。

她脸上一喜,将儿子拉了进去,半谴责地说:「人到不敲门,杵在外面发什么呆?」

唐震天省去与杰生照过面的事,乖乖地将戒指递给邵予蘅。「礼物在这里。」

邵予蘅不发一语地扬手往室内一隅比去,要他亲自交给正在上妆的于敏容。

他给了母亲一个难为的神情,邵予蘅则是来个相应不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于敏容跟前。

她正专心地为自己上妆。

他静立一旁打量,视线停在她姣美的轮廓上几秒,似怕真情流露后,便将目光调开,改盯在化妆台上。

化妆台的大镜里清楚地映照出一切,五花八门的美容瓶罐,一包拆封去了半打的烟盒,塞满烟蒂的烟灰缸,三只空酒瓶与一只只闪着三分之一红光醇露的高脚酒杯。

他显然不喜欢看到镜子里的一切,脸上也随之露出沉重的思量。

于敏容停下上唇膏的动作,明眸往上斜睨他一眼,满脸漾着「有何指教」的意味。

他盯着她唇上那两道用眉笔描绘出来的假胡须,错愕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像个被逮个正着的顽皮孩子,愣站在自己心仪的女孩面前蘑菇一阵。

尴尬五秒后,他才冒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事,「妳就穿这一身黑西装结婚吗?」

于敏容停下动作,艳着一张完美无瑕的红唇与突兀得骇人的须瞅着他,反问他一句,「不可以吗?」

不知为什么,他心底起了挑衅的念头。「我以为女孩子家嫁人时,穿礼服较恰当。」更别提那两道乖张做作的胡髭。

于敏容白了一眼天花板,老实说:「我嫁杰生,又不嫁你,你还是把你那自以为是的『恰当』省到你大婚的时候,再对你那个传统又乖顺的新娘申张吧!表弟。」

唐震天愣住,反问:「谁说我一定会娶传统又乖顺那型的?」

她拿起直排梳,开始整理短发。「你这么古板,就算娶到别型的女孩,也还是有本事把人家闷成你要的型。」

唐震天自讨了一个没趣,心里对杰生起了妒意,想把杰生在他掌上枢画的那段小差曲对于敏容全盘托出,让她清楚,她那所谓完美又有才情的未婚夫其实是个「吃着碗里,望着锅底」的滥情货色。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这铁定会伤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已被杰生闷成他所要的那一型情人;明明是女儿身,却硬要强装成男孩儿样,这可不是「反骨」与「赶时髦」,而是自欺欺人!

他没冒出伤感情的话,直接将手里热烫的金戒指递给她,补上一句,「邵阿姨建议我送妳这个,希望妳不要觉得我行事唐突。」

她停下梳头的动作,盯着那只非常简单平凡的戒指良久后,搁下发梳,以食指和大拇指拎着戒指往自己的无名指套去,不大不小,恰恰与她的指径吻合。

她的眼底汩着泪,感动之余外加方才对他厉声厉色的愧意,她难为情地起身,给他一个拥抱,临时起意地在他俊逸青涩的颊上留下一吻。

这个吻对已洋化多年的于敏容来说,只是一种表达感激与亲情的方式,可谓发乎情、止乎礼,不带任何寓意。

但唐震天这小伙子却呆傻住,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敏容注意到他颊上清晰的红残,连忙抽了一张面纸为他拭去唇印。

唐震天无法承受这般突如其来的温柔,笃定地拨开她的手,接过面纸,退开一大步后才吐出一句话,「妳忙,还是我自己弄就好。」

于敏容愣立原地,尴尬地瞪着唐震天好几秒,直到他意识到气氛不对后,才生硬地补上一句,「等一下在外头见了新郎,新娘子可要多笑几下。」

她没答腔,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那只被排斥的手半晌,不确定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害羞使然,抑或是出于对她的厌恶?

一种似曾相识、被拒绝过的感觉,像涨潮淹堤似的冲散她的理智,泪随即涌上她的眼眶。她不解地打量唐震天,眼里除了纷乱的泪以外,更是猜不透的疑惑。

唐震天意识到她出神似的盯着自己,警觉地慢下手,却停不下拭颊的惯性动作。

直到她冷冷地逸出一句控诉,「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欺负人?」

他当下傻愣住,不知如何接口,只觉得像是被她刮了一记耳光,耳根还是热辣的。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但心里却不断想着一件事,她记起他了?!

于敏容瞅着他,见他像一脸心虚的小男孩般认错后,心马上软了下来。她抹去眼角边的泪,摆摆手,「算了、算了,谁教我们以表姊弟相称,以往有过的恩恩怨怨就看在这只金戒指的份上,一笔勾销好了。」

唉!看来她还是没记起他,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地站在原地。

于敏容则是勉强地挂上笑容,转身坐回化妆台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重新补妆。

唐震天跨出贵宾室,阖上门,与一脸欲言又止的母亲面面相觑。

他涩声道:「妳是对的,走这一遭确实值得。」

邵予蘅很以儿子为傲,觉得他勇敢极了,忍不住伸手在儿子的双颊上轻拍两下,慎重其事地对他说:「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

「邢欲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