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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将(出书版)(4)

珠帘发出清脆声音,龙泉提着热水走入,默不作声的将它倒入木桶内,又悄悄离开。

他不敢直视那僵硬的身躯,以如此凄惨可怜的姿态弓着……

自己当后黥的贴身侍从已有一百年,正因为处得太近,所以什么都一目了然。

他的难过、他的痛他的悲惨……就只有开怀的笑容从未看过。

龙泉静静守在门外,过了好久,呕吐声才止,而后是水流声,间或夹着微微的泣音。

那是紧锁喉间、不愿别人发现的痛,如利刃般不断切割着他,而凶手正于天界接受民间百姓的供奉。

这就是神吗?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作践他人、操控他人,由不得对方反抗,更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被虐者臣服脚下?

他不是没想过要向颛顼帝举发,然而罪证不足,而且以将军孤傲的个性,更不愿将可耻的伤口摊在阳光下任人检视。

将军的痛苦就像碰不得、医不得的创伤,任由它慢慢溃烂却束手无策,更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剧痛侵蚀,而他……只能说着言不及义的安慰。

 他多想保护他,可笑的是,自己才是那个没有能力的人。

「将军……」龙泉轻唤一声,里头的人没有答话,他又扬声唤了一次:「将军?」

仍旧是一片静寂,哭泣声、水流声全没了,静得有些不寻常。

优心忡忡的龙泉索性悄悄走至帘前,希望能自缝隙中看出些端倪,然而他只看见木桶一角,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放不下心的担忧,他决心拨开横隔一切的珠帘——

「将军,属下……进去了。」

告知一声后,他俯首走进内室,一阵清风袭向他的脸,夹杂着淡淡馨香,好闻至极,才拂鼻间就令他心神一荡。

只着了件单衣就坐在窗沿的后黥总算转过身来,衣襟大敞着,脸色苍白着。

风,尚未吹干他颊上的泪渍。

月光斜照在他乌黑如缎的发丝上,晕出一层浅银光泽。

他面向窗内的右脸美得不可方物,发上未擦干的水珠沿着那漂亮的弧度慢慢流下,自光洁的额上滑至略微瘦削的脸颊,一直来到因惊诧而微张的唇。

艳红的、诱人的,令他一颗心没来由的狂跳……

原先浮着水雾的黑瞳瞬间罩上一抹凌厉。「你进来做什么?」

声音带着惹人怜爱的鼻音,而自己的身体好热……

天啊!他在想什么?

龙泉无法收剑任意飘荡的心神,只能慌张的低下头。「属下……属下听见里头没声音,所以担心……」

听他这么说,后黥才放柔口气。「我没事,你可以下去了。」

闻言,龙头泉这才如获大赦般的低下头,退出充斥着异样热度的房间。

一出门口,他就急急往自己居住的地方奔去,粗鲁的关上门之后,他烦躁不堪的扯掉碍事的衣物,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已然胀大的欲望。

该死、该死!他怎么会有这种亵渎、淫猥的想法?那明时是最神圣、最高不可攀的!

低咒几声后,龙泉钻进冰凉的被窝中,懊恼且急切的解决来得突然的欲望。

眼眸因快感而微微合起,眼前隐约浮现出那张俊美的容颜,苍白的脸色、被咬得彷若要淌下血的唇瓣与异常诱人的吻痕,还有浮着水雾的黑眸……

可恨!他不想跟帝昊一样变态,但……可恶!

想与不想、讨厌与喜欢、孤高与堕落、对圣洁与腐败、拥有与失去……都是一种渴望。

而他,深深渴望着他。

他已在这里等待十日,自从上回让他远扬的青袍逸去,他便一直在这里等待。

总会回来的,他在天界不会待太久,毕竟群鬼环伺的自己,也亟须被拯救。

唇畔扬起一抹笑,他用力咬了下掌心,鲜血乍迸如浆,原本宁静的四周,鬼鸣啾啾。

妖血是众生的渴望,对鬼众而言更是甘甜,却又心生畏惧。它能让人鬼皆感到极度舒畅,却会因此产生比对罂粟更为强烈的执念。

对人,它是堕落的象征,极乐只是一时,诱引人们走入妖道。

对鬼,它是超升的象征,诱引鬼众因争夺而自相残杀,拥有者往往死得更惨。

况且自己在妖界位属一等,他的妖血远胜所有劣等小妖。

被腥味吸引而悄步接近的鬼众,已在四周的山壁环伺埋伏。

一只、两只、三只……他在心头暗自估算,约有不下五十只鬼正对自己虎视眈眈。

这些鬼只消一只手就可捏死……不过他已屏绝妖气在人间存活十年,如今,更不能被「他」发觉。

在埋伏四周的鬼众当中,不知是谁先受不了妖血的诱引,率先发难,嘶鸣一声后,就张牙舞爪的往他扑来。

他轻脚步避过,却有更多鬼众朝他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重阎唇畔的笑意变得妖异,一双金瞳熠熠生辉。

很久没让这双手染上鲜血了……不行!他所等待的,绝不是这一刻。而是只消一眼就令他血脉中的妖血不安骚动、始终盘绕在脑海的青色身影。

他是如此渴望他,几欲发狂、发癫的思念着!

黑压压的鬼影在身侧窜动,重阎只是敏捷的避开所有攻击,直至云端深处青光一闪;他立刻停下脚步,痴痴的看向光源,任由鬼众撕扯手臂,也浑然不察。

后黥,他渴望爱慕的人儿啊……

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他金亮的妖瞳,也照入他心中的幽暗,四周的声音都进不了他的耳,只有加剧的心跳声彷若擂鼓似的在体内呐喊。

后黥、后黥……

每在心头默念一次,狂喜就更加澎湃涌来,然而时间却并非如他所愿的静止于此刻;待重阎回神,鬼众早已成为一摊摊黑浊恶臭的血,见人影又要远扬,他连忙伸手去捉——

「大胆!」

一柄利刃横在重阎手指前端的一寸之处。

只见一名剑眉朗目的男子正蹙眉瞪着他,眼底也燃着怒火。

金瞳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也立即窜起两道妒火,与他无声瞪视。

这男人心中潜藏着与他相同的欲念!

后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与重阎对峙的龙泉。

「龙泉,怎么了?」好端端干嘛拔剑?

「将军,这人对您意图不轨!」

虽是回答后黥,龙泉的目光却不敢稍稍离开。

眼前的男人虽然浑身是血,却极度危险,他绝不让这人接近他想纳在羽翼里呵护疼宠的将军!

后黥听龙泉这么说,便朝两人所在之处走近几步,漂亮的黑瞳首次落在重阎身上。

这一眼几乎令重阎险些克制住的朝他扑去。

「停下!」龙泉手上的利剑已转而架上他的脖子。「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让你血溅三尺!」

将军是他的,这男人看将军的眼神,令他不得除之而后快!

后黥因龙泉威吓性十足的话语而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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