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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馔录(1)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楔子

杭州城里人称任老爷子的任耕樵有两个老婆、两个儿子。

大老婆齐婉生得温婉清秀,是个集众名媛贤淑美德于一身的淑女;二老婆柳艳则冶艳奔放,个性豪爽而好打抱不平,是个集众女侠优点于一身的侠女。

大儿子名叫任烜,是齐婉的儿子;虽然长得一派斯文,但是二娘教了他一身好武功。老二名叫任赫,是柳艳的儿子;虽然长相极富男子气概,但是因为他懒得学武,所以是大娘教了他一身好厨艺,而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任耕樵一家五口住在杭州城内的大宅院中,和乐融融。人人羡慕任老爷子有福气,不只两位夫人情同姐妹,两位少爷也都仪表堂堂。

尤其是大少爷,除了武艺超群之外,更是诗书礼乐无一不精,前年受皇上钦点为武状元,连两次出征新疆也屡建奇功,一次是断粮祓迦禄国,一次是火烧乌揭大营。这些功绩让他一路被拔擢,成为全杭州城的荣耀。

至于二少爷则是全杭州厨艺最好的厨子,屡次被聘往京城为皇上准备御宴,都得到皇上极高的赞赏。松鼠桂鱼、干炸响铃、三鲜冰豆腐等美食,还有龙井茶宴,全都是让皇上赞不绝口的美馔,他自然也成为全杭州城的荣耀。

但是,任耕樵还是很不高兴。

因为他的大儿子在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辞了官,而二儿子则天天不务正业,四处鬼混。

“酒是穿肠毒药,是腐蚀人心的毒物,更是沦丧志气的剧毒。”这是任耕樵最近天天挂在嘴边的叨念。

因为,都是”酒”,才害得他两个有为儿子成了废物,什么事都不做,只知道四处找美酒。一个远赴新疆,一个赖在山东不肯回来,差点没活活气死他。

什么葡萄美酒、什么兰陵美酒,全都是些酸醋,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他们西湖龙井,滋味好比琼浆玉液,香气回甘萦绕口中,一整日也不会消散。但是,现在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他的儿子们就是不回来。

好饿啊!该死的老二,居然丢下家中的厨房跑了……

第一章

山东济南最大的酒楼名曰”勒马楼”,坊子白酒、曲阜老窖、即墨老酒、烟台红葡萄酒等一应俱全,尤其是那”名驰冀北黍好酒,味压江南一品香”的兰陵郁金,更是酒楼里的镇店名酒,全国仅此一家知道如何酿造。因此,自战国时起便不外传的酿酒秘方,便是此楼主人的传家珍宝。兰陵郁金身价高贵,仅仅一壶就要上百银两,寻常人根本喝不起,亦成了达官贵人眼中的圣品。

济南七十二名泉中尤以趵突泉为最,乃是天下第一泉,以此泉酿酒,莫怪兰陵美酒令唐朝诗仙盛赞,且一直是御用贡酒。

荀家传至荀云这一代,系乃战国时曾两度为兰陵令的荀况的谪系子孙。原本荀家只司酿酒,但到荀云手上便开设了济南最大酒楼,自此兰陵酒的美名更是远传千里。荀云喜欢吃天下美食,勒马楼原本只是他用来网罗名厨煮菜给他吃的地方,不料自一开张就生意兴隆,十年来名声不坠,反而更加远近驰名。

这样更好,才会有更多厨子愿意来此为他效劳。

说起荀家这一代的主子荀云,长相不似山东汉子的剽悍,反而是俊美无俦之人,因为荀家的男主人都爱娶美女,所以每一代的主人一个比一个还要好看。

然而这个荀云的嘴巴简直挑剔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就连皇上都没他挑。所以荀家的厨子是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是当地名厨,却也一个个被吃到江郎才尽;看来皇城御厨再不来亲自下厨,荀云应该会死于挑食了。

幸好,天下何其大,厨子应该是还够他用才对!

偌大的勒马楼中,理应是最热闹的晚上,却一片安静无声。

有人手上捧着碗不见放下,有人筷子上夹着一块鸡肉不见放进口中,有人拿着酒杯也不见凑到唇边呷一口。

大伙儿有志一同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得目不转睛,眼睛瞠大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勒马楼中一角,空酒坛横七竖八的倒一地,一个人则在一旁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口又一口喝着酒。他的喝法都是将碗口大的酒盅注满,然后闻闻酒香,再一口口的啜饮入喉;只是,这些动作已不断重复四个时辰以上了!

终于,舔着已被喝个精光的酒坛,任赫坐在椅子上,有些醺醺然的。

他还在回味兰陵郁金的甘美。这种芳馥清洌的香气与萦绕在口齿间的余甘,真是令人陶醉不已。

上一回皇上赐给他的一瓶兰陵陈酒早让他喝完了,结果造成他镇日茶饭不思、滴酒不沾的下场,只因再也没有任何酒比得上兰陵美酒;就像见过西施,便再也看不上其它女人一般。

他好不容易才打探到这专司酿造兰陵酒的荀家在济南,还开了间勒马楼卖酒。由于御酒不得外流,所以这儿的兰陵郁金其实是另一种酒,被改了几种配方,但别有一番滋味,与御酿可谓不相上下。

不过,好可惜,才这么一点酒,虽然比一瓶好,但还是喝得不过瘾。

无视一旁宾客们瞪大的吃惊双眼,任赫死皮赖脸的缠着已经被气到脸色发青的刘掌柜,问:”还有没有啊?”赶快再端出来让他解解腹中作祟的酒虫。

“没、有、了!”刘掌柜狠狠的瞪着他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客倌,总共是十万九千八百八十七两,钱呢?”

任赫还是笑嘻嘻的,”我的钱花完了。”他又拉着刘掌柜的衣袖,”再让我喝嘛!”

一路上自杭州喝到山东,身上的盘缠早让他用完了。

刘掌柜平时总是笑脸待客,但显然他的好脾气也让任赫磨光了。原以为这人有本事在这儿大喝就应该有足够的银两,没想到居然是个无赖酒鬼!

见任赫还抓着自己衣角,他气得将它用力扯回:“没有钱?那就在勒马楼洗上一辈子的盘子!”说一辈子还算便宜他了,那些钱可不是洗洗盘子就能还得清的!

“我不会洗盘子。”任赫回道,然后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说:”但我可以帮你煮几道菜偿还酒钱。”

“你──”几道菜值十几万两?刘掌柜气到翻白眼了。谁快将他拉住,要不他刘淮真的会第一次在店内殴打客人啦!

荀园进思斋

“主子,您今日也是要到勒马楼用膳吗?”总管秦泰恭敬问着。

“嗯……”荀云略一沉思,”还是那个厨子吗?”他有点兴趣缺缺,吃了三个月,那厨子已经变不出什么新菜色了。

“是的。”秦泰一顿,见主子似乎不想起身,又道:”不过又来了一个,还待主子去鉴定。”

“哦?”荀云的兴趣这才被挑起,”哪儿聘来的?”

“回主子,不是聘来的。”秦泰福泰的脸上顿时出现气愤之色,”刘掌柜说那人到酒楼里拼命喝酒,将我们到明日要卖的酒全都喝个精光,到最后竟然付不出半个子儿!刘掌柜要他留下来洗碗偿还,但那人却说要煮菜还酒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