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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野(51)+番外

十数年匆匆而过,人事几经变改,好在总有些人一如往昔。

到了桥头,沈秋暝回头数了数,见一人未差,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过师叔祖、师叔。”刚过桥,地道口便有几个年轻弟子接应,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心道天不亡鹤鸣,此番终于可以全身而退了。

沈秋暝将林知非从背上放下,小心翼翼地交给张云流,低声道,“诸位师叔师兄便交给你了。”

张云流惊道:“可是掌门有令,派中上下全部听……”

沈秋暝打断他:“他只说让我带你们脱险,是也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正明子满脸不赞同,“知妄那孩子自小就有主意,你可别一时冲动,这个时候去给他添乱,还是随咱们一道走罢。”

沈秋暝轻轻抹去面上血痕,口气极轻:“我与掌门曾立过誓,不图富贵荣华,只求同生共死。如今掌门生死未卜,我又怎能独自逃走?师叔毋庸多言,为防追兵赶上,你们还是快走罢。待我与张知妄脱险,他想来必有办法与派中联系。”

正明子还欲劝说,林知非却叹了口气,“既然师弟心意已决,咱们也不用再说了。”说罢他又深深看沈秋暝,眼眶泛红,“今遭师弟救命之恩,知非永不忘怀。”

沈秋暝勉强笑笑,“日后若是正明子师叔要追杀我,为派里清理门户,那时候还烦劳知非师兄回护,那时候师兄可要记得还人情呐。”

最终众人也不敢耽搁,纷纷从地道撤离,沈秋暝目送他们离去,又闭目将真气运了两个小周天,才发足奋力向原路奔去。

幸而追兵不知鹤鸣众人早已随着地道脱逃,径自在大路上穷追不舍,沈秋暝一路倒也太平,不过半刻功夫,竟也赶到依旧刀光剑影的终南总舵。

沈秋暝隐没身形在一巨石之后,打量内中景况,只见台上早已空无一人,并未见到张知妄等人身影。心内焦急却又不敢贸然现身,沈秋暝低头苦思,正一筹莫展之时,却见一个小叫花鬼鬼祟祟地在一旁看他。

沈秋暝扬眉,却见对方怯怯道,“可是余杭沈公子”

“正是。”

那小叫花似乎也松了口气,急促道,“帮主让我留下为你引路,一旁的谢逸公子还说若你不信,则让我带句口信。”

“哦?”

“他说沈公子曾说过,身在何处,本心就在何处。谢公子还说,趁着张掌门人事不省,他与殷庄主打了个赌,他的赢面可全靠沈公子了。”

到了这种危殆时候,他们偏偏还能说笑,沈秋暝不禁摇了摇头,和颜悦色道,“带路罢,谢公子已是赢了。”

第60章 暗随流水到天涯

那小叫花年纪虽小却极是伶俐,难怪窦涯璨如此看重,一路上插科打诨,但不该说的话便一句不问,让沈秋暝很是满意。

“鹤鸣派撤走之后,场上局势如何”

小叫花摸着脏兮兮的下巴想了想,“好像沈公子那药还挺管用的,正好唐门的少主也还留着,便与谢公子一起为张掌门疗伤,具体伤情不得而知,不过我觉得张掌门武功盖世,应是没什么大碍的。”

沈秋暝皱眉:“都人事不省了,还叫没什么大碍?何况我看他那分明是真气紊乱、伤及内腑之象。”

小叫花挠挠脑袋,哭丧着脸,“我不过一个讨饭的,哪里能看伤?不过是看帮主他们都不甚担忧,我才……”

沈秋暝叹息:“叛党的局势呢?他们是如何脱身的?”

“似乎是跟着殷庄走了。”

沈秋暝想起先前与殷俭行的交易,微微放下心来。

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穿过遍布尸骸的比试场,沈秋暝远远便见那座高台浓烟四起,摇摇欲坠。

“这是”

小叫花瞥了眼:”哦,似乎是谢少庄主下令,要将这台子一把火烧了。“

沈秋暝蹙眉,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熊熊烈火只烧了约莫一刻,那百尺高台便轰然坍塌,不知为何更散发出阵阵恶臭。

周遭还有些人未离去,有胆大的过去瞄了眼,便青白了脸色,甚至趴在地上呕吐起来。沈秋暝纵轻功跃到身旁一棵参天榕树上,就见那恢宏高台的地基下竟藏着数十具尸体,更有无数毒虫蛇蚁在那些森森白骨旁蠕动爬行。

“想不到小小一个终南派竟如此暗藏玄机,更不知这些尸首原是何人。”沈秋暝喃喃自语,小叫花在树下张望,忽欣喜道,“沈公子,谢少庄主来接应咱们了!”

果然不远处,谢逸依旧着那身玄衣,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尽管身上衣裳早早被血污染红,却还是一派贵家气度。

“沈兄。”谢逸抬眼看他,冲他拱手。

沈秋暝冲他露齿一笑,拍拍手上浮灰从树上跃下,朗声道,“再见谢兄,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谢逸清浅一笑,低声道,“张掌门已经醒转,睁眼就问你的消息。”

既已将鹤鸣派安置停当,又确保上下安全,此事说起来沈秋暝绝无过错,可不知为何他竟还有些心虚,不知是被张知妄自小淫威震慑。于是他摸摸鼻子,尴尬道,“他可知我已回来?”

谢逸抿唇,似笑非笑道,“此番谢某还得多谢沈公子及时回返,如今殷庄主输了与在下的赌约,怕是要欠在下天大一个人情。”

抬眼望天,沈秋暝闷闷道,“生死一线,你们竟还有闲情逸致打这劳什子赌?师兄……师兄可还好?”

谢逸点头:“到底春秋鼎盛又有贵派妙药,张掌门已然无恙。”

近乡情更怯,沈秋暝心里甚是矛盾,又想早些见到张知妄确保他平安无事,可自己到底没送佛送到西,抛下鹤鸣派去而复返,又恐他怪责,面上竟露出几分孩童的忐忑来。

谢逸看的好笑,出言宽慰道,“听闻你折返,张掌门很是欢喜。”

沈秋暝勉强笑道:“但愿吧。”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到了终南山脚下一处废弃别庄,也不知是哪个高官显贵留下的。只见衰草森森,遍地荒芜,四处皆是厚厚浮灰。

又转进一处小院,收拾的还算干净,谢逸停在一处厢房外,笑道,“我便不打扰你们师兄弟叙旧了,门外皆是可信的山庄门人,若是缺些什么,或是需人居中联络,尽可找他们。”

沈秋暝拱手,很是感激,随即便抬脚进了厢房。

靠里的榻上,张知妄正和衣而眠,呼吸平缓。

沈秋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榻边坐下,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搭上他的脉门,见脉象虽是平稳,却仍免不了有些虚浮,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沈秋暝正自胡思乱想,却觉手指被人反扣住,一抬眼就见张知妄不知何时已醒了,正睁着幽深的一双眼静静地看他。

“你……”沈秋暝刚欲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也只好愣愣看他。

张知妄与他掌心相贴,十指紧扣,心内是说不出的满足熨帖,禁不住轻声道,“没事了,熬过这段时日,鹤鸣再无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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