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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野(52)+番外

沈秋暝本来也是心底绵软,听他话却只觉火起心头,没好气道,“鹤鸣鹤鸣鹤鸣,成日里便是鹤鸣,你自己险些小命归西为何不提?与那郑破军拼内力,引得他气血逆流这种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招数都想得出来,你这鹤鸣掌门还真是能耐,累得最后自己逃不出去,只能靠友派相救,难道这便就是你所谓鹤鸣之主么?”

张知妄心下尴尬,又见他肝火正旺,自知不宜辩解,便干脆惨白着张脸虚弱不堪地倚在榻上,满面委顿苍凉。

沈秋暝还欲再说,就见张知妄如此示弱,一副病体支离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一软,便软言道,“不过你毕竟是一派之尊,能做成这样也当真不易,只是若有下次,可也要记得顾惜自己。”

张知妄赶紧道,“再无下次。”

见他信誓旦旦,沈秋暝甚觉满意,说的口干,便欲起身倒些茶水,可衣袖却被张知妄拽住,随即整个人便一道被扯到榻上。

“你这是做什么?”沈秋暝愠怒,可又顾及他伤势,只好僵着平躺在他身侧。

张知妄脸埋在他颈侧,两人均历一场恶战,并未有机会沐浴,身上尽是血腥泥污之气,可他却从未如此安心。

“我口渴,你且放手。”沈秋暝轻声呵斥,心道张知妄受了点伤,怎么返老还童似的,任性得吓人。

张知妄并未回话,沈秋暝再看,他竟又已昏睡过去。

静静看了他许久,沈秋暝无奈地看了不远处案几上的茶壶,也只好就这么和衣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沈秋暝径自笑出声来。

口口声声让他沈秋暝远走高飞,可每次自己回来,他还不是高兴得紧?

如今又死命拉着不让自己走,可若是下次又有险情,他还是会如往日一般急吼吼地赶人吧?

张知妄这般口是心非、难以对付的道士,十方世界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不过好在纵年华偷换,他二人却幸有来日方长。

第61章 又得浮生一日凉

外面风云乍起,烽火连天,王师一反往日颓态连出奇兵,就连皇帝都亲自率军夜袭。一时间士气大振,锐不可当。

而他们这间小院却是另番景象,正值盛夏,终南山中却是阴凉,除去蛙声蝉鸣应和着风声鼓噪,便再无喧扰。

张知妄仍需静养,加上生平喜静,自是惬意的很,而沈秋暝素是个停不下来的,也难为他每日陪着张知妄打坐练功,持斋念经,身处这静谧深山竟也不觉得无趣。

七月十五那日,两人依旧如往日那般在院中闲坐,张知妄本就脸色惨白,自也看不出气色如何,可精气神比起初醒时好上许多,让沈秋暝欣喜不已。

“师兄,”沈秋暝极没坐相地躺在竹榻上,伸出食指对张知妄勾了勾,“过来。”

张知妄挑眉:“榻只有一张,你让我坐去哪里?”

沈秋暝拍拍自己的腿,故作淫棍状,“诺,自是坐在大爷的腿上了。”

张知妄似笑非笑地看他,随即起身,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素来清冷,难得一笑,可沈秋暝知道,每每他露出这副笑如春风的模样,多半自己就得倒大霉,于是便暗含戒备地看他,甚至手中已捏了个剑诀,随时准备格挡。

可张知妄并未发难,而是一拂衣摆,直接坐在沈秋暝腿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沈秋暝整个人懵住,抱住张知妄的腰不知如何应对,明明张知妄在他怀里,可总还是觉得低他一头,仿佛完全任他摆布。

“怎么,贫道伺候得爷不高兴?”张知妄垂首在他耳边低声道。

沈秋暝情不自禁地转头,对上张知妄的视线,简直都要溺毙在他一泓秋水之中。

“师兄……”他轻声呢喃,寻到张知妄的嘴唇辗转吮吸。

两人难分难解,张知妄一甩宽大袍袖将两人遮住,禁不住轻声喟叹,“我那俦侣剑你已见过,你以为如何?”

沈秋暝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双唇,在他额心吻了吻——郑破军那剑刺得极深,在张知妄额心留下半指长的一道疤痕,若是好不了,怕是张知妄这辈子都得如同二郎神一般过活了。

“自然精妙,可师兄你不觉得作为一个道士,你那些招数的名号起的未免太旖旎了一点?什么断雁孤鸿,什么雁影分飞,还有那个别鹤孤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凡心未死不成?”

张知妄不以为意,“没错,我就怕你不知道。”

沈秋暝气结,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张知妄翻身压在身/下。

两人靠的太近,就连对方的呼吸心跳都感同身受。

沈秋暝没来由地心慌,心道两人也算是情定许久,可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雷池一步。倘若真的要分出个雌雄来,以自己的功夫心机怕都要落了下乘,如何以弱克强将张知妄拿下,须得徐徐图之。

“光天化日之下,师兄你不是想要野合吧?”沈秋暝转移话题道。

张知妄摇头轻笑:“我只是想看看你。”

“看了二十多年,还未看够么?”沈秋暝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再一次对自己这张脂粉味十足的脸抱憾无比,若是他能选,不求如张知妄这般恍如谪仙,哪怕是像曾八荒那般孔武粗壮也好。

两人脸贴着脸,张知妄轻声道,“有些事我或许提过,或许未说,今日便一并告诉你,日后你可别指望我再说第二回 。”

沈秋暝笑他:“你这样的荒唐道士脸皮怕是比台城墙砖还厚上几分,你竟也会支支吾吾不好意思?”

“再取笑我便不说了,”张知妄佯怒,却还是继续道,“师傅当年不让你回来,一是怕你牵连进去,二是怕鹤鸣陷入朝廷党争,三是师傅觉得你过于聪慧,若是常年在派中或一直与派内来往,师傅一番苦心谋划迟早被你看破,反而于大局不利。当时我便劝过师傅,若是你身在鹤鸣,也许能有更好的法子,可师傅心意已决,终而以身殉道。”

“嗯。”沈秋暝脸埋在张知妄衣襟里,闷哼了一声。

张知妄叹道,“那时我便想,若是你还在会如何,若是有你相伴,日子必不会那般无趣;而有你襄助,在派中一开始也定不会如此艰难。想着想着,可不就魔障了。”

沈秋暝喜上眉梢,“哦,难不成那时你就发现自己钦慕于我?”

张知妄禁不住白他一眼:“你走时年纪不大,而我到底是个道士,就算再不在意那些个清规戒律,也不至于要对自己师弟生出绮念吧?不过……其实我自小就很羡慕你,你怕是还不知我的身世罢?”

沈秋暝好奇道,“我先前有过种种猜测,甚至想过你会不会是西蜀王世子……”

张知妄大笑出声:“你怕是要失望了。”他顿了顿,又淡淡道,“其实我生身父母都不过是剑阁县的庶民,据闻家里略有几亩薄田,父亲识得几个字,可也从未中举。”

“那为何会……”

张知妄自嘲地笑笑:“先前正明子师叔也与你说过,我自幼体弱,我爹娘觉得我定是养不大的,又到底不忍将我直接扼死,便干脆托了个在鹤鸣庄子里做事的熟人将我扔在派中山门。你见过的那李婶,其实便是她当时将我抱去,之后也常有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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