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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野(50)+番外

可沈秋暝却置若罔闻,他眼里只有正神色痛苦,周身微颤的张知妄。

就在他恍若痴狂之时,却感面上一痛,又听什么人道,“师叔,得罪了。”

沈秋暝眨眨眼,神情恍惚地回头,却见张云流满面急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想来方才应是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日曾在秋光楼下见到师叔,”张云流急促道,“不过我当日正蒙着面,师叔恐怕不曾认出。掌门师叔曾早有交待,我与一些弟子早已杀出长安,将一切安排妥当,这便护送诸位师叔祖、师叔离开。”

“这袁似蓬……”

张云流叹息:“终南派本就是个新起的门派,看起来是那华山派的走狗,其实却是燕王的暗桩亲信。明面上看起来似乎袁似蓬惟郑破军之命是从,其实西北各派均听命于袁似蓬。”

沈秋暝沉默片刻,左右环顾,林知非已受了些伤,正明子、智明子均面色青白,似是疲惫不堪。身边可用之人……除去张云流和他带来的两三个轻壮弟子,皆是刚刚已经过一场恶战的张通衢等小师侄。

沈秋暝咬唇,再次抬眼看向台上,张知妄捂住胸口,正挣扎着坐起,静静地看他。

“掌门师叔有令,”张云流小心翼翼道,“若他身陷险境,沈师叔便暂代他……”

沈秋暝仰着脸,努力张大眼睛,感觉眼眶的热意褪去,才哑声道,“不必再说,我领会得。”

孔如松与谢逸早已在张知妄身侧,谢逸搭了搭脉,却又不敢轻易运送真气,身边还缺医少药,完全束手无策。

许是见沈秋暝神色实在难看,殷俭行在几个殷庄门人的护卫下奋力到了鹤鸣派左右,焦急道,“张知妄都安排好了,你先带着鹤鸣派走。”

沈秋暝勉力勾起嘴角,淡淡道,“那张银票可还记得?你曾答应护我鹤鸣上下安全。”

“不错。”殷俭行蹙眉,心道这沈秋暝不会想要自己留下,让他殷俭行带着鹤鸣逃走吧?

沈秋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如今我改主意了,其余人等你尽不用管,且为我照顾好师兄。”他又从袖袋里掏出一瓶丹药,“这是我派至宝麒麟竭,你先拿去为师兄止血。”

殷俭行收下,嘴唇嗫嚅,最后只是苍白道,“我会尽力,你也自己保重。”

沈秋暝最后抬眼看了眼张知妄,后者早已脱力,靠在孔如松身上,人事不省。

他终究还是转身离开,手中云中剑出鞘,“奉掌门师兄钧令,鹤鸣上下听我调遣。”

场上依旧混战一片,谢逸带来的死士以一当十在与叛军厮杀,其余各门派也重新投入战团,而台上的素禅方丈清微道长孔如松等人正带着张知妄边战边撤,袁似蓬负手站在一边,眼露精光。

“张云流,你和你带来的弟子在前方带路,张通衢、周云海、江云山等人,你们护送师叔在中;所有知字辈的师兄弟与我一道镇后。若我有任何不测,则由知非师兄接替我统领全局。”

“是!”

林知非有些犹豫地看着台上和剩下的门派,“可是其他门派还陷在这里,掌门师弟也还……咱们这般走了,他们如何是好?”

沈秋暝阴着脸,“张知妄既已经安排妥当,他自然有他的办法。至于其他门派?咱们已然自身难保,就不必多管闲事了吧?”

林知非深吸一口气,“我听你的。”

“嗯,”沈秋暝淡淡道,“至于咱们的掌门……他主意一贯都大得很,就连他何时受伤咱们都没看清,哪里还晓得他的其他打算?”

“反正我不过还是那句话,他若有个好歹,我便跟着去,到九泉之下再讨个说法!”

第59章 一死一生情义重

边走边退边战,如今的鹤鸣众人若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

方才在场内和叛军便已交战许久,尤其是鹤翼阵两翼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而正明子智明子二位师兄也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群人狼狈不堪,真真的老弱残兵。

“师叔,只要过了那桥便有一条地道,是先前掌门师叔吩咐我等挖的,”张云流拨开飞至面前的箭矢,喘着气道,“穿过那地道便可出终南山,直抵官道。”

沈秋暝点头,联想起那日在秋光楼外见到的场景,心知那时这些年轻弟子便是这般冒险深入虎穴,在叛党的眼皮底下开工动土。这张知妄还当真是胆大包天、异想天开。

可他终究还是做成了。

追兵蜂拥而至,沈秋暝早已不知自己一路到底杀了多少人,一身锦衣早被血迹染透,触手皆是腥热的黏腻。

“师叔!”身后传来一阵惊呼,沈秋暝一回头,却见有一兵卒手执鬼头刀向着正明子师叔砍去,偏巧正明子刚以剑格开一支流矢,脚下一个踉跄。

眼看就要躲闪不及,命丧刀下,一个藏蓝身影直直扑了过去,正是林知非。

不知为何,到了这等关头,沈秋暝反而冷静得很,先是一剑将那兵卒刺死,又做了个手势,张云流江云山等年轻滴子便将他们围住,面朝强敌。

林知非先前给沈秋暝的两瓶麒麟竭,一瓶给了张知妄,如今还剩一瓶,却用到了他自个儿身上。

沈秋暝蹙眉撕开他身上衣物,不由愣了愣,只见那伤口极深,已然可以看到皮下白骨。那血流个不停,林知非更是满脸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不要管我,”林知非挣扎道,“你们快走,不要耽搁了时间!”

正明子更是老泪纵横,“你年纪轻轻,救我这么个老不死的东西做什么?”

“师叔!”

“师兄!”

哭喊声混成一片,沈秋暝头痛欲裂,怒喝道,“都给我闭嘴!”他伸手指着前方那桥,“看见了么?过了那桥,咱们就算脱离险境了。现在个个给我打起精神来,还有真气使轻功的,给我飞过去;还有力气的给我走过去,就算是爬,也要给我一个都不少的爬过去!”

说罢,他猛然点了林知非身上几处大穴,又将一块罗帕塞进林知非口中。

林知非惊异不已地看他,沈秋暝苦笑,“师兄得罪了,不过我太了解你,遇到这种境况,为了不拖累众人,十之八/九师兄会自行了断吧?”

沈秋暝有些吃力地负起林知非,率先向前奔去,其余弟子自是跟上。

林知非到底是个青壮男子,分量很是不轻,沈秋暝激战一日,加上心中惦念着张知妄,魂不守舍下愈发吃力。

林知非呜呜地叫着,却无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低落,脚步也愈加迟缓,沈秋暝却执拗地背着林知非不放手。

林知非一双眼都急红了,沈秋暝不仅不为之所动,反而怅惘笑道,“有件往事不知师兄还记不记得……正经算来,那也算是我与张知妄初次相识了。留仙峰山高五百余丈,彼时我不过垂髫稚童,哪里爬的上去?师兄当年便是一步步地将我背了上去,如今投桃报李,也该轮到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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