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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44)+番外

周玦眼圈红了:“陛下厚爱,臣等一直铭记在心。”

轩辕的笑意低沉下去:“朕知道,蓟北之事关乎国运,若能一举成功,那皇祖父父皇他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便在德泽一朝了了。可周玦,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次蓟北之事中间有什么变故,只要朝廷保留一点元气,他日总能复原,而顾秉呢?”

他的声音喑哑,周玦也禁不住动容。轩辕深吸一口气,轻轻道:“可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朕去哪里再找一个顾勉之?”

顾秉坐在车上,打量着客居多年的洛京。从十八岁入京,十年间洛京似乎并无变化,虽然其中的人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清心。”他道。

“大人,怎么了?”清心将马车赶到路边。

顾秉微微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清心有些不自在:“大人您连这个都忘了,我今年18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顾秉若有所思:“十八岁了啊,再过两年就要及冠了。该讨个媳妇了吧?”

清心害臊:“大人要是停车就是要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顾秉笑:“果然长大了,都知道不好意思了。黄大人府上的小翠如何?或者上次你在宫里看了许久的那个素娘,若是你喜欢,我便向圣上讨了来。”

清心脸憋得通红:“大人怎地今日这么不正经,再说大人您自己不是还没成家么?着急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顾秉也不恼:“我一心向道,斩尽尘缘,自然是不会成家的。而清心你,七年来,我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你从未把我当主子,我也未把你当下人。哥哥谋划弟弟的婚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清心突然沉默了,半晌闷闷地开口:“大人,出什么事了?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大人要赶我走?”

顾秉感叹道:“你这些年长进不少,日后我不能照顾你,也能放心了。”

清心掀开帘子,分明带着哭腔:“大人,出什么事了?我不要离开大人。”

顾秉摸摸他的头,轻轻道:“清心,你听好。我会想办法托人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你不要觉得府上遭难,保全自身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你想想,他年,到我的忌日,总需要有人去祭扫吧?不然坟上荒草堆烟,墓前空空如也,多可怜?”

清心大哭:“大人,你这么好的人,必定会长命百岁的,怎么可能会有那天!”

顾秉叹息:“傻孩子,人都要死的,或早或迟罢了。别哭了,好好活下去,若你真念着一场旧情,明年开始,每年清明来给我上个香,烧些纸钱吧。”

清心擦擦眼泪,哽咽着问:“那大人的东西都怎么处理啊,有没有特别嘱咐要给什么人的?”

顾秉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你也知道的,我算是个穷官,没什么值钱东西。宅子就给你吧,其他东西,所有文书和我平日里的笔记,你给宫里送去,也许以后会有些用处。至于我墙上那幅字,你拿去给小太子。其他的。。。。。。我下葬时,那些御赐的东西都一起随我去吧。对了,平掉坟头,不要轻易让人找到,周围种些野桃竹子就好。”见清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秉拥了拥他,“别哭了,让外面的人看着笑话,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好啦,天都快黑了,咱们赶紧回吧?恩?”

周玦撩起衣摆,缓缓起身,告退出门时,瞥见轩辕动也不动,依旧坐在阴影里。

犹豫了下,周玦还是开口了:“陛下,你对断袖龙阳之事如何看待?”

里面的人猛地震了一下。

朱红宫门缓缓合上。

第二十二章:富贵常多患祸婴

轩辕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推开宫门,只看见安义一人守在门口。

天色昏黑,片片乌云无可预料地遮住了九天之外丝丝缕缕的阳光,颤抖着下起雨来。时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划空而过的闪电,如注大雨倾倒在飞檐斗拱的九重宫阙上,轻烟笼罩着这座庞大的宫城,自小熟识的所在竟显得朦胧而不那么真切。

“陪朕回东宫一趟。”轩辕淡淡交待道。

安义踌躇问道:“陛下是去看太子么?”

轩辕推开身后宫人的伞,径直向前走入铺天盖地的濛濛雨幕中。

“朕今日没空和你兜圈,朕给你个名单,你把他们全都叫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顾秉在书房里收拾着东西,一件件细细分类,原本有些凌乱的书房慢慢空下来,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终于停当了,顾秉看着清心把这些东西一筐筐搬上马车转移,里面皆是从政十年来,在东宫,在嘉州,在大理寺,或在中书省当值时,平日里得闲记录下来的风土人情,赋税盐铁,士绅豪强,能官干吏等等。若是能落入有心人手里,偶尔看看,或许能为其添一份助力,但也有可能会被他顾秉所累,被束之高阁,或者干脆付之一炬。

市井人家尚且人心趋利,何况笑里藏刀,刀不见血的官场?

也许来年清明真的只有清心来为自己上坟了,顾秉摇头笑笑,突然有些不甘。

仆从在东宫前庭的时候就被拦住,周玦皱眉,自己接过伞,缓缓走向内庭。四月底的天气,桃花都谢的差不多了,唯有槐花香气熏人。

轩辕只穿着件玄色的便衣,斜靠在榻上,手里端着碗姜茶。他面前还跪坐着两人,一个是赫连,还有一个人,周玦似乎从未见过。

“陛下。”周玦上前行礼,心下觉得有些恍惚,想起十多年前,众人在此处谋划纵横,翻云覆雨,亦抛却大把韶华。

轩辕瞥他一眼,示意他也坐下,说话的声音极轻:“这里的人都是朕信得过的,有什么你们便直说。”

周玦只觉心内又惊又喜,喜的是圣上信赖,惊的是,连黄雍秦泱这等东宫心腹,轩辕都没有召见密会,若不是轩辕疑心病太重,便是如今局势真的到了一子都输不起的地步。

收敛心神,周玦在赫连身旁跽坐下来。

赫连是急性子,张口就问:“陛下找我们来,是不是要打燕王?”

轩辕抬眼看他:“也许是。但一定不是现在。”

赫连不解:“如今朝事,河北道之事最为紧急,陛下临时召见我等,若不是为了河北道的事情,总不能是叙旧吧?今年都叙了好几回了。”

轩辕扯扯嘴角:“赫连,你和勉之关系如何?”

赫连大笑:“陛下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了,臣和顾秉在东宫的时候就认得,后来陛下微服驾幸嘉州,还是臣陪陛下住在顾秉的刺史府呢。关系当然没得说,对了,当年陛下大婚的时候,为了奠雁礼,顾秉从来不杀生的人,一箭就把头雁从天上射下来了,陛下是不在,臣当时对顾大人的射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轩辕猛地挥手:“够了。”

赫连虽鲁莽,但也不是痴傻,此事也看出轩辕心情已是糟糕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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