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待他年(119)+番外

见她不打算行差蹈错,轩辕明夷心中也松下一口气,见她黯然憔悴,很是可怜,不由安慰道:“皇祖母,虽不知妳与父皇、父后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可骨肉之间哪里又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更何况,孙儿曾听小黄门说过,就是在民间婆媳之间也极难和睦,何况顾虑重重、难有真情的天家?皇祖母勿忧,待明夷出了殿门,皇祖母今日照拂,明夷定然如实禀报父后。”

“也罢,今日竟还被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说教了一通,哀家这些年岁倒是白活了。来人,再取些樱桃米糕来。”

轩辕明夷好吃好喝、还不用温书,径自逍遥不提。

他的父后却一边悬念战场上的皇帝,一边担忧被扣押的太子,竟是病了一场。

“太子在拾翠殿有三日了,如今可还好?”赵诩实在按捺不住,召来了早不问事的枳棘,命他亲自打探消息。

“小殿下一切都好,昨日他与独孤太后一道去放了纸鸢,今日独孤太后还带他在池塘边垂钓,小殿下不愧是龙子凤孙,头次垂钓便钓上来一条鲑鱼,午间拾翠殿的庖厨便添了道菜。”

枳棘的双眼经名医救治,虽不算能视物,可也能模模糊糊看见个轮廓颜色,因此近来心情甚好,话也多了起来。

赵诩不理会他言语里的嘲讽,心里却松快不少,“陛下可知晓拾翠殿之事了?”

“听闻陇西郡公立时便长跪请罪,陛下并未多加斥责,毕竟窦立之事,独孤太后确不知情。”

赵诩长长叹口气,“那便好,也罢,军务紧急,有人愿意帮我照料太子也好。回纥那如何了?”

“气势汹汹,张仁宝疲于应付雅鲁克之敌,又有二十万精兵绕过雅鲁克向着长安来了,按这个速度下去,不日便要兵临城下。”

赵诩懊丧地叹了口气,将笔扔到一旁,“只希望张仁宝能拦得住吧,虽说有些强人所难。”

张仁宝当真没有拦得住回纥铁骑,不过三日功夫,便有人来报,说是回纥人已到了怀远,离长安不足千里。

朝野大震,折子如同雪花一般飞到案头,不是说要迁都,便是说让他与太子南下避难,要么便是赶紧去请皇帝回朝主持大局。

“你有多大把握?”赵诩沉声问一旁面色憔悴的章天问。

章天问抿唇,“若是陛下那边的援军能在一月内赶到,那么臣可用性命担保,长安城定然固若金汤。”

赵诩简直快被他气笑了,“也就是说,若是陛下一月之内不能折返,长安城上下都将毁于兵燹、一个不留了?”

“臣不敢,只是殿下你也是领兵作战过的,自然知晓这打仗,归根结底靠的便是粮草。”

“回纥人由北而南,又不曾围城,长安城的粮草自然可以由南边供给,粮草不是问题。你且说,到底为何不能守住?”

见赵诩显然有些不耐烦,章天问也不敢再糊弄下去,只好颤声道:“主要还是城中兵力空虚,此番回纥人有二十万兵力,且各个都骁勇善战。而城中守军加起来也不到十万人,精锐还都被抽调,跟着陛下巡边了。更何况,听闻回纥叛军从雅鲁克得了先前欧大人造的攻城器具……”

赵诩打断他,“所以只能撑一个月?就算是现在临时扩充兵力,或者是从其他州县调兵,也不行么?”

章天问深吸一口气,“回殿下的话,这些年皇上勤耕农桑,马放南山,连着好几年都免征兵役,又将从前的老兵放归乡间,就算是州县,估计兵力也抽调不出多少。”

赵诩蹙眉,“拟旨,命京畿道、河南道黜置使连同各州刺史,将所有曾参与剿灭邓党的兵士尽数集结起来,一月之内,必须抵达长安城郊。”

“还有一事,”章天问赶紧补充道,“如今山南道那边的战事实在有些摸不透,倘若让窦立逃出生天,率军与回纥骑兵一道围攻长安,那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他说的含蓄,可赵诩却听明白了——要是轩辕晦败了……

“庸人自扰,陛下战无不胜。”赵诩漠然道,“即刻起,本宫亲自过问长安防务,你从旁襄助。”

“臣领旨。”

接下来的日子,赵诩简直过的浑浑噩噩,此时他甚至感激独孤太后,若不是她将明夷带走,恐怕他也无多余心力照拂,便只好时不时关照御厨多做些明夷喜欢的吃食送去。

直到回纥骑兵离长安城只剩三十里那日,有小黄门前来通报,“太后驾到。”

赵诩蹙眉,但还是走到门口,躬身行礼,“不知母后来此,儿臣有失远迎,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免礼吧。”独孤太后并未为难他,径自走入殿中,挑了上首的位置坐下。

除去年节,赵诩几乎见不到太后,如今见了,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先前与赵诩数次交手,陇右勋贵均是处于下风,后来轩辕明夷储位之争,更是将独孤氏逼到了极其难堪的境地。

可再看独孤太后,却依旧如同往常一般雍容傲慢,不见半点颓丧。

“不知母后有何事吩咐?”赵诩九曲回肠转了不知多少个弯,最终还是决定单刀直人。

独孤太后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茶盏,最终缓缓道:“窦立确实找过哀家,想与独孤氏等几家勋贵遗族一同改天换地,重新争回天启朝开国时的荣光。”

“母后这般深明大义,自是不会为奸人蛊惑了。”赵诩说的也是实话,从一开始,他便不觉得独孤太后会再与窦立勾结。

“可回想窦立的密信,字里行间哀家处处觉得蹊跷。”独孤太后沉吟道,“将心比心,倘若皇帝膝下有我陇右诸姓的子嗣,哀家或许会动心。可如今,除去明夷,也便只有琅琊王一脉可承帝祚。琅琊王根基不深,倒是个可做傀儡的苗子,只是他姐姐却看上了清河崔氏的崔静笏……除非他想翻覆轩辕氏天下,自立为王,不然哀家实在看不透他的用心。”

赵诩也低头思索,不得不说,独孤太后不管是为了撇清关系,打消他的疑虑,可说的却是句句在理,“那依母后之见,窦立为何如此作为?”

“论起军功来,窦立确实是众将之首,但皇帝身为开国皇帝,半壁江山都是亲自打下,就算他想自立,与皇帝比,无论是兵马还是人望,显然都是不够的。”独孤太后若有所思,“他这么做……”

“他与回纥有牵扯不假,可从我收到的线报看,多半也是为泄私愤,顺便贪取钱财,要他反了,实在站不住脚,除非……”赵诩悚然起身,“他是被陛下逼反的!”

独孤太后喃喃道:“是了,这便说的通了。”

二人在心中反复思量轩辕晦用意,一时间谁都不曾言语。

最终独孤太后缓缓起身,“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能为皇帝、能为独孤氏做的都已做完了,天地广阔,你们且去翻覆吧。”

赵诩起身相送,“明夷这段时日劳烦母后。”

“哼。”太后摆驾回拾翠殿,赵诩不想有人伺候着,干脆将宫人都挥退,一人凭栏独立。

上一篇:承平遗事 下一篇:紫衣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