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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120)+番外

轩辕晦不在,明夷也不在,许是他过惯了热闹日子,这几日竟格外寂寥,连看到太后都觉得亲切起来。

想通了前后的关节,赵诩撇撇嘴角,心倒是定了下来,只想着待轩辕晦回来之后,好生和他算算这笔烂帐。

鸿来燕往,遥寄相思。

朝思暮想,征人可知?

此时被赵诩腹诽着的轩辕晦,正端坐在帐中,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委顿。

“他怎么说?”最终,轩辕晦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崔静笏低声禀报,“他只说了一句要见陛下您,随即便一言不发了。”

“见朕?”轩辕晦冷笑,“他与回纥人勾结在一处,想要围攻长安,去屠戮我的子民、妻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朕来?去回话给他,让他好生受死、引颈就戮!”

“是。”崔静笏正准备退出去,又听轩辕晦道,“朕明日拔营,归返帝京,你留在山南,处理后续事宜。”

是夜,窦立正靠着土墙发呆,就听外面依稀有脚步声,还未回过神来,轩辕晦拎着宫灯一人站在帐外。

二人长久对视,轩辕晦举步走到他面前站定,“徽侯。”

窦立抬眼看他,“罪臣不敢。”

轩辕晦一双蓝眸不辨喜怒,“你要见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说什么,便说吧。”

“陛下是不是一开始便想要臣的命?”

“就算你置朕于死地,也不可能自立为王,更不可能挟琅琊王以令诸侯,”轩辕晦轻声道,“朕一直待你不薄,故而迟迟想不通,你为何要勾结回纥,搞得本已安定的天下兵戈再起。但就在昨夜,朕做了个噩梦,现在算是明了了。”

窦立讥谈一笑,“倒是请陛下明示。”

“你曾是轩辕院的旧部,坦白说,大哥的死,朕难逃干系。你可是为他寻仇来了?可你若是为他寻仇,从前征战之时,你并非无可乘之机,怎么那时心慈手软,近日却果决起来了?”

窦立惨然一笑,“一是彼时我也不十分确定,二是男儿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三是,到底伺候旧主一场,我到底不能让旧主的江山归于异姓之手。所以,在投入你麾下那日,我便下定决心,总要一日要让你血染我手,为故主复仇,为陇右勋贵博取一线生机。”

轩辕晦点头,“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窦立从一旁的稻草堆里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兴许是我不甘吧,世上哪有那么多缘由,我不服你,也不服赵诩,我试着忍辱偷生,安享荣华富贵,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做不到看着陇右忠烈式微,看着士族霸天下,看着小人得势、豺狼横行……”

轩辕晦俯身,一双蓝眼定定地看他,“你之前说你要为陇右勋贵博取一线生机?可你有没有想到,你很有可能兵败身死,而陇右勋贵恢复荣光的最后一线机缘,就这么葬送在你手上?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几日,因涉入窦立谋逆案,陇国公被降为陇西郡公,独孤惇在朕的帐前长跪两个时辰请罪,这都是因你而起!拜你所赐!”

窦立面色一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莽夫。”轩辕晦冷声一笑,“不过你猜错了,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让天下看看朕的德化。”

窦立自己都是一愣,轩辕晦侧过头淡淡看他,“算你命大,从五年前起,朕决定少杀生,为太子祈福。”

很久以后,久到太子都可以亲理朝政,随扈的崔静笏曾经问过他,为何要留着窦立?

轩辕晦只淡淡开口,“不管真心假意,他从前为朕流过血,朕便不会要他的命。”

回纥离长安城只有数十里时,赵诩终于得到了来自皇帝的消息。

“已归,勿念。”

原本准备披挂甲胄巡城的赵诩一下子松弛下来,命守全将皇后的朝服取出,“命人快马去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宅邸,告知他们今日照常朝会、照常办差。”

风声鹤唳的大小官吏,虽不知为何兵临城下之时,监国的皇后尚书令竟还有闲情逸致上朝,可到底也不敢抗旨不遵,于是一个个涕泣流泪与家人话别,随即一副视死如归之状前往皇城而去。

悲壮无比的群臣,本已做好了“武不畏战,文亦不惧死”的准备,想着要以羸弱之身拼杀出去,好歹身后也能留下个殉国的美名。

到了朝堂上却发现皇后殿下一如往常,还在耐着性子与户部讨论秋收的漕粮什么时候能送抵京城,各仓场又打算如何应对;责问吏部侍郎,为何还有数个去年查出玩忽职守、尸位素餐的官吏换了个州县,就能堂而皇之地继续为官;命令刑部,加快重审邓氏期间各州县牢狱里的嫌犯,若有冤情,送银两让囚犯返乡……

从头到尾压根就未提及十万火急的战情,危如累卵的京城。

见诸事议得差不多了,赵诩便瞥了一旁的宦官一眼,那宦官便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面立时又是一阵骚动,可又没谁有那个胆量开口询问。

沈觅见他神色如常,倒是放下心来,捋着胡子笑了笑。

赵诩起身,振了振衣袍,转身便往紫宸殿而去。

“沈相,你说这……”见沈觅亦是一副胸有成竹之态,群臣下朝后便将他团团围住,问个准信。

沈觅对天拱了拱手,“既是圣天子领军,岂会让蛮夷攻入帝京?”

群臣一听,虽然心中难免忐忑,可也如卸下千斤重担一般,各自去各自的衙门办差。

沈觅被召入紫宸殿时,赵诩正伏案疾书,“给沈相赐座。”

“谢殿下。”沈觅坐下时,不由得留意到赵诩案上放着个刚刚拆开的封蜡木筒,不由得关切问道:“可是圣上有了什么消息?”

赵诩笑笑,从里面抽出密信递给沈觅,“沈相一看便知。”

沈觅接过,却见是崔静笏的字迹,“请太子出城相迎。”

沈觅略一沉吟,“陛下这是想让太子劳军?”

“沈相你还是不了解陛下,此太子非彼太子,亦或者说不仅仅是彼太子。”赵诩自己取了黄绢拟旨,“陛下是想让莫贺太子出城对阵回纥叛军,为他日后复国铺路。至于咱们自己的太子嘛……那就是他等不及想在儿子面前炫耀他战无不胜的威风了。”

“也就是说,回纥人很快便要退兵了?”

赵诩起身,从身后的宦官手中接过披风,“不知沈相是否有兴致与我一道去城楼上看看?”

沈觅笑道:“荣幸之至。”

旌旗猎猎,铁甲生寒。

回纥骑兵在城外数十里之处摆开阵势,杀气腾腾;玄启将士则稳居城中,八风不赵诩带着沈觅登上城楼,瞇着眼看了看,忽而伸手向西指道,“陛下多半藏兵此处。”

沈觅顺着看过去,只见远处山峦连绵,“陛下这是要伏击回纥?”

“倒也不是,”赵诩摇头,“他多半是想震慑回纥人,待到日后再慢慢算帐。”

“殿下觉得回纥人要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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