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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109)+番外

皇后批阅折子,不言不语,刘聿自然不需记录,困乏得在一旁昏昏欲睡。

就当他以为约莫不必回府,可以直接跟着皇后赴明日的早朝时,守宁公公一声通报简直犹如天籁之音。

“陛下驾到。”

刘聿赶紧起身行礼,赵诩却笔都未停,只在轩辕晦进门时抬头看了眼,“恭迎圣驾。”

轩辕晦扫过桌上半人高的奏章,“这是批过的,还是未批的?”

赵诩似笑非笑,“你猜?”

“以梓童之勤勉,自是批过的。”轩辕晦环视一周,果见他左手边尚有七八本奏章,便抽出一本,随手又取了狼毫、蘸了朱砂写道:“荒唐!不容再议!”

刘聿犹犹豫豫地将皇帝这次造访也记录在册,又听轩辕晦道:“你就忍心留朕独守空闺?朕是失宠了么?”

几近被活活吓死,刘聿的笔尖在宣纸上洇了好大一点墨迹,人生头次对自己的仕途自暴自弃起来。

赵诩嗤笑一声,“征战时,陛下可应允我要宠冠六宫的,如今六宫的姐妹们何在?”

轩辕晦也跟着笑几声,忽而正色道:“你就不问问我今日做什么了?”

他去了敬语,赵诩也便不再客套,一边批剩下的几分折子,一边道:“你今日不能骑马,将军们也都回驻地去了,除去看太子,你还能做什么?”

“非也,”轩辕晦为他挑了挑灯花,“算无遗策的赵十九倒是难得错一次。”

“哦?”

“我与琅琊王谈了谈,将柔仪姐姐追封为端义公主,”烛火在他蓝眸里明明灭灭,“至于尸骨,因为要归葬故里,琅琊王也同意,便一把火烧了。这下子倒是真的灰飞烟灭了。”

“那邓翻云呢?”赵诩蹙眉,“你之前不是要把他尸骨扔去北海的么?”

轩辕晦摇头,“与邓氏其余人比起来,他还算个条好汉,我不忍折辱太过,与柔仪姐姐分开化了,预备埋在琅琊王陵下。”

赵诩将笔放回笔搁,悠悠笑了,“让他为琅琊王府上下守陵,陛下赏的好恩典。”

刘聿只在纸上记下追封一事,便静静坐在一旁。

又过了一刻功夫,赵诩将最后一份奏章墨迹吹干,放入一旁的紫檀木盒,亲自上了锁。

再抬眼时,轩辕晦已开了殿门等他,面上是狡黠笑意,“今日皇后可有余力一决雌雄?”

赵诩与他相携出去,“臣妾怕是要忠言逆耳了,虽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好事,可适可而止,过犹不及,龙体要紧啊,陛下!”

刘聿本在奋笔疾书,听到这几句霎时浑身一震,满面纠结。

似乎感到他怨念的目光,也对他知情识趣颇为满意,轩辕晦回头笑道:“日后起居注只需写到‘帝幸后于蓬莱殿’即可,花好月圆,你且归吧。”

刘聿如蒙大赦、感激涕零,一边跌跌撞撞回府,一边痛下决心,“这官不做也罢,明日便挂冠还乡!”

第125章 番外二:郎骑竹马来

琅琊郡有一王员外,年过五十才得了一幼女,宠的是如珠如玉,恨不能将世上一切宝物都捧到她面前。

这小姐名为柔娘,虽是个娇美可人的闺阁女儿,性情却英气爽朗,为人又知书达理,还未到及笄,上门提亲者便可从城东门排到城西门去。

可谁都不知柔娘的一番心事,此话却又要从十年前说起。

员外早年也是进士及第,后因不满邓氏专权才挂冠求去,在琅琊郡隐居讲学。后来慧眼识英才,资助了一周姓书生。

那穷书生进京赶考高中魁首,后来又外放诸州县,未至四十,竟做了琅琊郡守,干脆举家迁来,与原先的恩师比邻而居。

这郡守正巧有个儿子周云,比柔娘大了三岁,是个旁人眼里再聪明好学不过的后生。

师生二人一合计,干脆就亲上加亲,好上加好,定下了这桩亲事。

周云听闻此事,兴奋得一夜未眠,不知为何,打从他第一次隔着珠帘瞥见柔娘的那一眼,他心里就禁不住地欢喜。

于是他买通了柔娘的兄长和身边的丫鬟,也不是想偷偷与她私会,只是想尽可能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海棠糕、荷叶鸡、银丝卷;金钗、玉簪、步摇;湘绣、蜀锦、苏缎;碑帖、传奇、话本……

吃穿用度,但凡能想到、能找到的都源源不断地送进王府去。

就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王员外都曾感慨,这样的女婿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可柔娘却不喜欢他,偶有家宴,二人能远远对望上一眼,她都会瞬间移开视线。

周云对她极好,她知道,可偏偏每次看到他,都会生出说不出的烦躁恨意。

这样的恶感,在及笄那年的上巳节达到顶点。

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单纯巧遇,她与几个手帕交,和兄长们簇拥着的周云狭路相逢。

周云本是个最机敏不过的人,远远看了她却连话都不会说,讷讷地站在一边对着她微笑。

柔娘抿了抿唇,依旧冷了张脸,带着丫鬟从小道绕走了。

周云看着她娉婷背影,不由蹙起眉头——方才柔娘眼中的厌倦毫不作伪,容不得他存有半点侥幸。

兴许柔娘觉得与外男见面不成体统,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

从那日后,周云也便不再想办法遥遥看她一眼,只依旧送些好吃好玩的物什。

直到离婚期唯有数十日时,周云才从安插在柔娘身旁的“探子”那得知:柔娘不仅不想嫁给他,还预备离家逃婚。

他后来一直不曾回想那般的感受,被自幼倾心的未婚妻弃若敝履,愤怒么?或许,但莫名更多的是不符他年纪的悲凉。

周云辗转反侧了一夜,在天将破晓时才慢慢睡去。

成亲前两日,柔娘带了两个从小习武的丫鬟,均着男装打扮,急匆匆地骑向城门。

“小姐,”丫鬟青鸾颇为犹豫,“真的不和老爷说一声么?”

柔娘摇头,“那便走不了啦。”

又疾驰了约十里出了城门,却见有数人和一辆马车在长亭处,柔娘起先并未留意,只道是谁在送行,却不想听人有人大叫,“王懿公子留步。”

王懿正是柔娘男装出行的化名!

柔娘勒住缰绳,回头看去,发觉正是周云连同几名小厮,一时间惊惧交加,不知是该狂奔而去,还是干脆投案。

就在她迟疑的功夫,周云已策马过来,在她面前停住。

黄昏下,他的面目显得不那么真切,却又透着刻骨的哀伤,“你既不愿嫁我,与你父亲好生说便是,何必如此,何苦如此!”

柔娘垂下眼睑,那挥之不去的烦闷痛苦再次涌上心头,让她面色都有些发白。

周云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沉声道:“先前我已让云烟扮成你的模样装病,你父亲与你母亲去你外祖家,还需二日方归。你带的人太少,一路上若是遇到强人,恐怕难以自保。我这里还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均是信得过的家生子,他们的身契我也给了你,你尽管支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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