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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行(原版)(21)+番外

“还不赶快停下!”轩辕昭昱低喝一声,纵身跃下马车。

独孤承骑术了得,转瞬间便已到面前,原先总是带笑的脸上一片冷肃,只死死地看着轩辕昭昱。

轩辕昭昱却不先看他,反而看向他身后追上的内侍:“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知道吗?”

那内侍刚想开口,独孤承便一眼扫过来:“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我让你开口了吗?”

看到他,轩辕昭昱的心反而定下来,理了理袖子,淡淡道:“昨日小侯爷酒多了,在宫里歇下,小王未及与侯爷告别,还请恕罪。”

独孤承咬牙,死死盯着他,就是不发话。

见他这般,轩辕昭昱心里也不好受,缓步上前在他马旁站定:“你毕竟将来要继承嘉武侯府,还得为皇上开疆拓土,老是在临淄那等蛮荒之地,远离帝京,对你将来终究不好。我不是不想留你,只是……”

许久没人回话,他一抬眼就见独孤承竟已流了满面的泪,立时心里一慌,也来不及多想,赶紧翻身上马将他拥在怀里哄。

独孤承转过身抓住他衣襟,闷声不肯说话。

轩辕昭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对他身旁的内侍道:“小侯爷出来时,可和什么人知会了?你们禀报圣上了吗?”

“回王爷的话,小侯爷出来得急,奴婢留了人通传,便赶紧跟来了。”

轩辕昭昱垂首沉吟,恰好独孤承抬头看他,一双凤眼通红,尽管眼中满是怨怼,更带着三分恳求。

“你当真那么不愿回去?”轩辕昭昱低声问。

独孤承闷闷地点头。“是他们对你不好?”

摇头。

“那就是舍不得我?”

点头:“他们待我都不及你好。”

轩辕昭昱心中酸涩难言,一会儿觉得这小白眼狼算是有良心,尚还知晓自己待他好;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孑然半世,平生最牵绊的竟是这个懵懂孩童;一会儿又不由得怅然,毕竟相逢时短,总有聚散,日后独孤承总要成家立户,嘉武侯总归是天启朝的嘉武侯,而非他轩辕昭昱一人的小侯爷。

远远的,又有几骑飞驰而来,见他二人还僵持在那边,为首的那人赶紧喊道:“皇上口谕,请临淄王与嘉武侯速速接旨。”

独孤承立时下马,轩辕昭昱拉着他在自己身侧跪下。

“圣上说,三弟与表弟倒是投缘得很,将送这个亲兄长、嫡亲表兄都比下去了。也罢,就成全了你们这次,省得朕看起来如同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从此后直至嘉武侯大婚,每年三月初三至九月初三,嘉武侯均可留驻临淄。”

轩辕昭昱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不显,规规矩矩道:“臣弟接旨,谢主隆恩。”

独孤承则奔放许多,直接抱住轩辕昭昱的腰不肯撒手:“还要五个月……”

“有些东西,到底还是要京中的师傅教才成,更何况节庆多半都在年尾,你总要回去同家人守个岁不是?”

独孤承这才委委屈屈道:“那你可要等我,不能忘了我,要念着我,还要记得修书给我。”

“行了,”轩辕昭昱将他揽入怀里,“你要乖乖听圣上的话,听师傅的话,若是缺什么便与我说,就是穷胶东一地,也不会短了你半分。骑射也别太辛苦,年轻时身子亏损了,老大后难补……”

“王爷,太妃问咱们今日还走吗?”内侍小心翼翼道。

轩辕昭昱一看日头,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中天,不由长叹道:“也罢,我当真要走了,你千万珍重。”

他又迟疑片刻,从衣襟里取出块白玉长命锁戴在独孤承胸前:“便让它代我在你身侧,护你周全吧。”

又对着身后一黑衣甲士道:“墨池,从此后你跟着小侯爷,他若有半点差池,你便提头来见。”

“是。”说罢,墨池站到独孤承身后,不再言语。

轩辕昭昱长叹一声:“我真的要走了。”

独孤承咬咬嘴唇,闭着眼站在原地,大声道:“你走吧,我不看你!”

轩辕昭昱登车而去,驶出数里远后,才敢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就见远处山坡上依旧有个小小身影。

“昱儿,”赵太妃缓缓道,“从前母亲总觉得你性情过于疏淡出世,如今看来,你也知何为执着了。”

轩辕昭昱一愣,极清浅地笑了笑:“或许吧,怎么,母妃还要我破执不成?”

赵太妃摇头:“我如今却觉得,心无挂碍固然是好,可到底还是有些执着,才不枉人活一世。那孩子确实机灵可爱,比你和你舅舅都讨喜些。”

“那是自然,”轩辕昭昱语带骄傲,“到底是我带大的孩子。”

之后的日子,似乎是有了盼头,倒也不甚难熬,每过半月,连同朝廷的邸报一起,总有一两封独孤承的信笺。

尽管信中内容大同小异,轩辕昭昱还是一封封存好,又细细回了,再附上些胶东的物产,送入京师。

比如贡上两斤崂山的茶叶,那便皇帝一斤,小侯爷一斤。

贡上三块泰山石,皇帝两块,小侯爷一块。

贡上兰陵酒,皇帝一斤,小侯爷两斤。

贡上纸鸢一对,小侯爷得一对。

贡上王府庖厨四人,小侯爷得四人。

贡上……

“行了,”轩辕昭旻打断安义,“你传旨给临淄王,告诉他,以后除去朕的万寿之外,不需再进贡了,要送什么去嘉武侯府直接送,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暗度陈仓的。”

不知想起什么,轩辕昭旻忍不住笑出声来,“出息。”

入冬时,临淄王府收到十几件皮毛,猞猁孙、赤狐之类常见的不谈,更有一熊皮、一虎皮,更有独孤小侯爷的得意画作一幅——一个男子东临碣石,以观沧海,那背影颇有几分雄霸之气。

轩辕昭昱将那幅画悬在卧房之内,疲惫不堪时见了,彷彿日子也过得舒坦些。

离三月三尚有十天时,临淄王府便开始鸡犬不宁,轩辕昭昱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在意的。

只苦了王府的采买,一会儿换一个花样,简直想把整个临淄城都掏空了去讨小侯爷的欢心。

真到了那日,轩辕昭昱便会率亲随前去迎候,然后接他入府,再共度个半年光阴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如是这般过了五年。

“如今情势何其紧张,你还是要去?”轩辕昭旻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这表弟。

独孤承托腮笑道:“既然之后数月我都不得脱身,那我自然得趁早去,还可在临淄过个除夕。”

轩辕昭旻叹息:“你啊,也罢。记得早些回来,切莫误了练兵的大事,朕的羽林郎在你手里,可别让朕失望。”

独孤承拱手算是应了,走了几步,转头又道:“对了,轩辕昭昱是不是快出孝期了?”

说来也怪,轩辕昭昱或许当真天煞孤星,出了父孝未过多久,甚至还未来得及议亲,他的亲弟、伯父、姊妹便相继驾鹤西去,连服了几个齐衰,结果二十三岁有余,竟还一个人和母亲一起守着偌大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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