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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行(原版)(20)+番外

轩辕昭昱看着靠在自己胸口,沉浸在黑甜梦中的独孤承,默默叹了口气。

这恐怕不是养了个弟弟,而是养了个儿子吧……

从那之后,也不知独孤承沾染了什么毛病,每日都要跑来跟轩辕昭昱同榻而眠,不然铁定睁着眼直到天明。

甚至有日,当轩辕昭昱狠下心将他赶出去后,他竟干脆练了一夜的剑,后来就染上风寒,发了两日的烧。

看着烧得通红的小脸,临淄王依旧冷着一张俊脸,薄唇轻启,吐出无情的话语:“回头将我房中里间收拾收拾,将小侯爷的笔墨纸砚、衣衫冠帽一并搬到我房内来。”

于是轩辕昭昱除去处理胶东政务或是去军营劳军,其余大半时间都放在独孤承身上——过问他的课业,带着他围猎,教他那些师傅们无法教的诡谲心术、厚黑之学,陪他用一日三餐,晚上还得陪他一同入睡。

这何止象是父子,简直比母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突然一道圣旨砸到胶东——他父皇驾崩,新帝宣他进京奔丧轩辕昭昱换上斩衰,却发现那男人的面孔实在模糊得很,已是记不清了。

“轩辕昭昱……”他二人已在马车上,独孤承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将手中茶盏吹了又吹,才递给他。

轩辕昭昱好笑地看他一眼,淡淡道:“我无事。”

独孤承难得乖巧地劝慰道:“男子汉大丈夫,虽说有泪不轻弹,可也别憋坏了,苦了自己。”

轩辕昭昱抚摸着他微卷的发丝,低声道:“既怕我难过,你便乖一些。”

“嗯。”

大行皇帝的丧仪自是规矩森严,半处都容不得差错,轩辕昭昱与靖西王作为唯二有兵权的藩王,更是步步小心,生怕遭了新君的忌讳。

新帝登基十日内,王氏一族被连根拔起,四皇子更是饮鸩自尽。

“三弟,”新帝在几兄弟中容貌最是俊美,面上也常带笑意,比轩辕昭昱那张清冷凌厉的面孔不知风流倜傥几倍,“先前的婚事不成,如今又逢了国丧,恐怕这孝……”

轩辕昭昱不假思索:“我自会守足三年孝期,绝不会让皇兄为难。”他似乎还有些如释重负。

皇帝有些诧异:“今日朕问过赵太妃,她说她想随你去封地颐养天年,朕已准了。”

“天恩浩荡,臣弟谢主隆恩。”轩辕昭昱立时跪伏在地,生怕他临时反悔。

皇帝笑了笑:“也罢,你来时带着朕的表弟,回去时带着你的生母,正巧不必另行准备车驾。”

顿了顿,轩辕昭昱微微抿了抿唇:“是皇兄考虑得周全。”

话虽如此,轩辕昭昱还是抽空去看了眼在自己京中王府里玩得不亦乐乎的独孤承,见他一副乐不思蜀之态,心中恨恨地骂了句“没良心”,却又放下心来——毕竟他轩辕昭昱不能陪他一世,再恋恋难舍,也终有离别之日。

压下心中怅然,轩辕昭旻命所有人对独孤承瞒住他的归期,唯恐多生枝节。

十月初三,他便要再度去京就藩。

初一那日,已成为赵太妃的母亲将他叫进书斋,身旁是圣眷正隆、已升任御史大夫的舅舅赵子熙。

“见过母妃,见过舅舅。”轩辕昭昱礼数从来周全。

赵子熙向他行礼罢,上下端详他几眼,淡淡一笑:“此番见王爷,气度大不相同,看来在藩地独当一面确有裨益。”

看着他那张冷面,轩辕昭昱格外怀念独孤承那张永远喜怒分明的小脸:“全赖自小母妃与舅舅教导。”

赵太妃也笑了笑:“后日咱们便要启程,你舅舅放心不下,过来再提点你两句。”

“王氏之乱虽罢,可史、苏两党尚在,”赵子熙斟酌道,“当年王爷就藩便是圣上一力促成,更求先帝给了王爷兵权。如今看来,圣上一是存了笼络之心,二便是想有朝一日借临淄的兵力……依我看来,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必有兵戈战事,王爷回临淄后,于兵道切不可懈怠了。”

轩辕昭昱点头:“我自会加固城墙,囤积粮草,操演兵将,以备不时之需。”

“唉,”赵太妃却幽幽开口,“也不知我是造了什么孽,亲弟弟不肯成亲便罢了,儿子的婚事又如此一波三折……”

轩辕昭昱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兴许我便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也说不定。更何况,我看舅舅过得逍遥不羁,心里羡慕得很,倒也不想早早定下了。”

赵子熙却只摇了摇头:“阿姊,我与王爷还是不同的,我所钟爱之人为男子,自然不可成婚,而王爷不过是……”

轩辕昭昱僵着一张脸,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不知该作何言语。

赵太妃摆摆手:“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幼便是有主意的,阿姊知道……”

“轩辕昭昱!”赵太妃还未来得及继续絮叨,就听书斋外有人大呼小叫。

轩辕昭昱抚了抚额心:“小祖宗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说罢,向二人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隔着窗棂,赵太妃就见她那性情淡漠的儿子将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揽过去,亲自用袖中罗帕为他擦面,轻声细语地叮嘱吩咐。

“那便是嘉武侯世子独孤承?”赵子熙低声问。

赵太妃点头:“想不到他与昱儿交情这么好。”

“独孤氏深得帝心,交好总是无错的。”赵子熙不以为意,告辞回府了。

徒留赵太妃怔怔地看着院中嬉闹的二人——独孤承取出个蜜橘,捧到轩辕昭旻面前,后者捏捏他的脸,亲自剥了,二人分食。

独孤承懵懂无知,仍是一副烂漫开怀的模样,轩辕昭昱的眼里却满是离愁别绪,他抚上孩子初见少年雏形的小脸,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一声长叹。

初二那日,独孤承进宫伴驾,被皇帝试着灌了一小杯酒就醺然醉倒,最终留宿宫中,轩辕昭昱只来得及远远看他一眼。

初三清早,临淄王府的车队便驶出洛京,沿着笔直的官道一路东行。

轩辕昭昱陪着母亲端坐在车驾上,时不时说上几句笑话解闷,可思绪却总是回京中,不得安宁。

“我儿怎么如此魂不守舍?”赵太妃蹙眉。

轩辕昭昱一愣:“许是昨日饮多了酒,官道又有些颠簸之故吧。”

赵太妃不置可否:“是吗?不过那独孤小侯爷一人在京城,你也放心?”

轩辕昭昱笑笑:“母妃此言差矣,他本就是洛京人氏,圣上与侯府都在身侧,如何叫做孤身一人?他金枝玉叶,难道还会有人慢待了他不成?”

话虽如此,可看什么都似有所缺,心里实在空荡,轩辕昭旻只好一杯杯地饮茶,试着以舌尖微甜冲淡心中酸涩。

“轩辕昭昱!轩辕昭昱!”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惦念,他竟觉得那小孩又在远处叫唤,苦笑着摇了摇头,却见赵太妃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轩辕昭昱一个激灵,掀开车帘,果见半里之外,有十数人纵马狂奔,打头的便是独孤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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