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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行(原版)(17)+番外

赵子熙回过头来,打开车内一暗格,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支已然枯萎、看不出形貌来的白花。

他看了会,将那暗格合上,看着窗外斜阳下绵延芳草,若有所思。

松风边为他斟茶,边壮着胆子问道:“公子,马上就要到龙门驿了,你可还有什么物什要留下给苏公子?”

赵子熙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留也无用,留也难堪。”

松风眼眶一红,“公子,此时怪不得你,你切莫过于郁结。”

赵子熙冷笑一声,“我与景明之事,纵然惊世骇俗,倒也并无过错。然而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却只能怪我。是我情不自禁,才会落下把柄;是我位卑言轻,才会任人宰割;是我暗弱无能,才会护不住他……归根结底,是我手中没有权柄。”

有了权柄,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有了权柄,便能片语成旨定人生死;

有了权柄,便不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了权柄,便不用求而不得生生别离……

他取出先前看了一半的《管子》,冷声道:“来日方长。”

芳草离离,总有枯而复荣之时。

王孙远游,终有衣锦而归之日。

若是两情久长,何愁没有朝朝暮暮?

永嘉二年,赵子熙自石鼓书院回京赴考,连中三元。

翌年,任光禄寺丞,后迁任户部郎中、辰州刺史,于辰州刺史任上剿灭匪患、改土归流、开拓西南边陲,后累进刑部侍郎、御史大夫、中书省行走代吏部尚书。

德泽五年,登台阁为门下侍中。

德泽十七年,任太子太保中书令,内阁首辅,同年加爵为颍川郡公。

承平二十五年致仕,仅留太师衔。

神光三年病逝,谥曰文正。

【番外完】

第25章 番外 人心总是偏的

德泽年间有三大名相——魏国公周玦,颍川郡公赵子熙,定陵侯顾秉。

三人之中,以周玦宦途最为顺遂、封爵最高,从太子伴读起,屡迁太子宾客、江道观察使、黜置使、尚书左仆射、中书令。又因功封国公,让义兴周氏成为本朝唯一一门两国公的望族,风头一时无两。

以顾秉仕途最为传奇,仅是二甲出身,就从太子舍人到嘉州司马嘉州刺史,紧接着直接升迁为大理寺卿,破例赏玉带金鱼,又在皇帝出征时领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户部尚最终又成了太祖之后唯一一任尚书令,其恩宠可见一斑。

以赵予熙最为扎稳打,无论是投向史党还是帝党,均能破格重用。仕宦六十载,为相四十载,对朝局影响最为深远,甚至到天启亡国之后,其后裔还能成为玄启开国辅政的元后,颍川赵氏更以从龙之功从郡公升为国公。

早在三省宰相定局之时,轩辕昭旻曾与老臣黄雍闲聊,说起,“阁老可知这三人所长为何?”

黄雍想了想,道:“此三子既能拜相,自然均为一时俊彦,若要分长短,恐怕相差不大。非要臣给个考语,那么臣以为以汉初类比,魏国公长于谋略,运筹帷幄于千里之有如留侯;超颍川精于权术,算计人心于方寸之间,有如陈平;顾勉之心思缜密又纯善忠良,能于太平时治天下而无饥饿也可于危难时挽大厦于将倾,当如萧何。”

轩辕抚掌大笑,“阁老如此盛赞,朕先代勉之谢过。都说阁老老成持国,果然慧眼如炬。朕亦有一考语,周伯鸣善谋,赵子熙善断,顾勉之善为,阁老以为如何?”

“正是。”

皇帝的考语记载于起居注,后又流传于后世,广为传扬,而从中也可窥得宰相们的性情一二。

轩辕昭旻是个颇为勤政的皇帝,上行下效,大小官吏们也自是勤勉,凤阁鸾台是中枢所在,阁老们多在此处理公务、议事奏对,每夜都必须有一宰相值夜,以防有十万火急之事。

周玦自从与忘尘叟定情,每日风花雪月,对权位看淡不少,加上一门二国公已是鲜花着锦,为避嫌更是有意无意地懈怠,一年倒是有半年在江南养病。

赵子熙并非东宫旧臣,与皇帝的情分比起另外二人来,简直微乎其微,又背负着身为士族的原罪,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故而平日里也只勤勉做事,从不过多出头。

这下子,顾秉就成了壮劳力,他本就心思重,做事做人又力求完备,一个月里倒是有半个多月在值夜,这么一来,原本就不健壮的身子更是羸弱。

终于,在一日顾秉积劳成疾晕厥过去之后,皇帝雷霆大怒,命周玦从江南赶回,又让赵子熙多值一倍的夜。

且不提皇帝那边是如何宽慰顾秉,赵子熙家中可谓鸡犬不宁。

“真是欺人太甚!顾秉的命是命,你的命便不是命了?”苏景明伸手就要摔茶盏,却被赵子熙按住。

“定窑的。”

苏景明恨恨地将那茶盏放回去,冷声道:“那周玦呢?周玦身子骨可是好透了的,他为何不能多值几夜?”

“此事倒也不是坏事,”赵子熙叹息,“好歹也算是卖个人情,而且事总归要有人做。再何况,这也算是皇上信重。”

“信重?”苏景明冷笑,“咱们的圣上,心一贯偏着陇右勋贵,你但凡是个士族,他便永不可能信重你。”

赵子熙苦笑,“周玦出自义兴周氏,也是士族。圣上不喜的,是咱们河东士族。”

苏景明黑着脸道:“总之就是圣上不喜欢你。不提这个,他不是我,要他喜欢你作甚?也便是说你以后隔三差五便不能回府了?”

赵子熙在心中将偏心眼的皇帝腹诽了个狗血淋头,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大丈夫以身许国,你应懂我。”

“以身许国?”苏景明嗤笑一声,“也罢,你自去以身相许你的国,这残花败柳之身我不要了。”

说罢,径直回府,命人将两府间的角门闭了,徒留赵子熙在原地苦笑。

另一头雕车中的周玦也不痛快,对一旁的忘尘叟道:“虽说不言圣天子之过,可咱们陛下是不是太旷世情种了些?心疼顾秉,怎么就不来顾惜顾惜我?”

忘尘叟无语地看他一眼,将手按在他胸口,轻轻挠了挠,“我的魏国公,你可讲些道理吧。扪心自问,自从西京营建后,你值过几次夜,批过几次折子?说到底,这天下虽是陛下一人的天下,可中枢是你们三个人的中枢。”

周玦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发现你与勉之倒是投缘,倒是比过我去了。”

忘尘叟顺势去挑他鬓角散落的发丝,放在唇边吻了吻,“就事论事罢了。”

“难道勉之这次病得很重?”周玦想了想,“以顾秉的性子,倘若还能撑住,他定然不会麻烦我等。”

“积劳成疾,某日值夜时晕厥过去了。”忘尘叟取出一份线报放在周玦手中,“喏。”

周抉细细看了,叹息道:“逍遥日子到头啰。”

想想又觉得好笑,周玦对忘尘叟道:“你说我们躲懒,累得顾秉有恙。他现下会不会还心存愧疚,觉得若不是自己病了,我等还不至于被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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