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微微点了点头。
粥端出来时，他非常配合地就着我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我知道他口腔里伤着，每一口都疼痛难当。
他不愿让我们担心，甚至连医院也不愿意多去。
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孱弱却又如此坚强的模样，当真是心如刀割。
一顿饭，两个人都没有言语。
等他吃过，又端来水杯给他清理口腔。有好些溃口，牙刷已经不能再用，只能用棉签代替。
他对着镜子，清理得很认真。
那么小心，却还是出了血。
心中又是疼痛又是恼怒，只要有机会，势必会好好收拾童善那群人。
舒念清理完，才幽幽地开口，“对了，李先生他......”
“他不在这里，”我顿了顿，“他......也是被人利用，你不要怪他，我会让他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想见他也没关系。”
“可是我觉得李先生并不想伤害我。”舒念看着我，表情异常认真，“在仓库里，为了救我，他受了些伤。”
“......”
“小洛，你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的，对不对？”
舒念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得到一个保证。
我当然不会伤害LEE，对他我一直是束手无策的。
有鄙夷过，满心地不认可，还是没办法拿他如何。
我知道，他知道，现在连舒念也知道。
“他是我的......长辈，”我想了想，“可是谢炎......."
“你不用担心谢炎，我会说服他。”舒念叹了口气。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谢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口。
说完便大步走过来，直直地看着我：“我就知道那瘪三逃走跟你脱不了干系，你还要怎么样，现在还要来跟小念灌迷魂汤。”
我一时语塞。
舒念吃力地坐了起来，伸出手拉了拉谢炎的衣角。
“小洛并没有跟我说什么，是我拜托他的。”他够着谢炎的手，谢炎反手握住他的。
“李先生并没有对我怎么样，也没有害我，”说着努力挺直了腰身，“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谢炎到床头坐下，一手将他揽到身侧，“可是他绑架你，要放过他怎么可能。”
“就是杀他十次八次也不解恨。”
“不要这样，”舒念说着，想了想，又放低了声音：“就当是为我积德。”
谢炎听罢不语，低下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我离开时，他却跟了上来，默默跟在我身后。
一直到走到走廊的尽头，我们才停住。
“小念的身体很不好，比以前还要糟，”他说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圈居然有些红：“这次看在小念的份上，就像他说的，为他积德。”
“但没有下次，你最好看住你的人。否则再见到他时，我不保证还能留他一命。”
语气异常坚定，说完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背影看起来异常疲惫。
说不担忧是假的，舒念的病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到底到什么程度，逼迫着自己不要多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利用了舒念的善良给LEE扫清前路。
连最亲的人也能利用。
可是有什么办法，每个人都会有承受不起的失去。
LEE失去了消息，整个人如石沉大海般。
陈栗的人在他公寓附近守过好几天，也没能发现行踪。
从他邻居那男人口中得知，他并未和叶家联系。
一直到几天以后，有人发现他和童善联系过，一向精明的LEE居然能如此大意，此时最想除掉他的，除了童善还能有谁。这次真正确定了他和叶家是没有联系的，否则不至于如此轻信和冒险。
只是，连童善都能冒险去相信一次，为什么独独不肯向我低头。
我们的人找到童善时，他显然也吃了一惊，显得有些惶恐，他并不清楚我们对他底细把握了多少。当我们提出来意，他又立即端上了架子，胃口大得惊人，最后我不得不让步，几单颇能获益的生意签给了他，还另外附加此次他对风扬所做的必须一笔揭过。
全都允了。
陆风一点也不知道。
我想我是疯了。
当昏迷着的LEE被送到我身边时，才重新觉得做这些都值得。
他沉沉睡着，呼吸平静，神态安详。此时的他卸去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全不见清醒时的机警与算计。眉梢平和，嘴角甚至有些自然的弧度，没有戏谑，没有讥诮。天真得宛若初生，带着一丝脆弱的安宁。
所有的壳都被剥掉。看着这样的脸，仿佛伸手就能触到他的心。
兀自出神，却见他幽幽转醒，他睁开眼，慢慢转过脸看着我，眼神迷蒙，带着些迷惑的表情。
“LEE叔。”
“嗯”
“你瘦了。”
他的表情越发迷惑。
“你回来了就好，你做内奸的事，我没有告诉陆叔叔。” 我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 “所以你可以回来公司上班，我不追究。”
他依然不语，只是缓缓地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安静地看着我，等待下文。
“但有条件。”
“什么？”
“你要向舒念道歉。”
“还有？”
“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怔了怔，随即勾起嘴角，说道：“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 心中有些烦躁，完全不明白他对舒念的执念从何而来，如果单纯因为他认为我曾经当他是舒念的“替身”，向我报复不是更好。
LEE虽非善辈，但还不至于恩怨不明。
果然，他看着我，表情竟难得地严肃：“你要是不放心，干脆把我一枪解决了不是更方便？”
我完全语塞，没有什么能对他说。被人踩着底线任意妄为地滋味并不好受，偏偏对他轻不得重不得。
感觉自己蠢到了底。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谈话再也没办法继续。
我确实也伸出了手，只是在出碰到他眼睑的那一刻反射性的缩了回来。
而后的一段日子，没有再出现在LEE的面前。只是心里明白，他从来就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的周围自然是有人看着的。
他的那位“邻居”仍然继续着监视和保护LEE的工作，只是这一次，他真正的雇主成了我。他和叶承安仍然联系，仍然会按时向对方提丛关于LEE的奏报，只是怎么说，该说些什么，自然都会先经过我再做决定。
至少在他的哥哥结束“旅行”以前是这样。
叶家派到LEE周围的人不只他一个，好在他也算个小头目，其他几个得来的消息会在他手上汇总然后再报给叶家。
从LA到T城，他们跟在LEE周围并不只是一年两年了。林竟也说在LA时曾跟他借过电话。
无论叶承安如此对待LEE的目的在哪里，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LEE仍然非常在意。
我希望能多掌控一些。
当接到电话被告知LEE买好机票正前往S城时，我竟没有感到一丝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