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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纯真年代(135)

他离开病房不长,回来的时候,沈为的碗摆在一边,已经见了底。

沈为在背后抱着他,今晚安静的出奇,沈为平时话也不多,但每天晚上睡前到他床上躺一会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吻他一下,十指交握的时候,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

今晚沈为恹恹倦倦,才真是病痛中的沉寂,吴真在沈为怀里小心地转过身,伸手环住他的腰。

手指抚摸着沈为瘦削苍白的脸颊,沈为的衣领微微敞开,吴真的目光落在他同样苍白的胸口,翠绿的龙牌坠在那,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吴真把它拈在指间,有那么一瞬,他真想攥着玉坠,把它从沈为脖子上扯落,狠狠地摔到地上,亲眼看它碎成齑粉。

捏着玉坠的手指不断收紧,“吴真,”沈为突然叫一声他的名字,吴真这才回过神,沈为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

吴真看着沈为,“这东西就算是我送给你的,不过只是个死物,也值得你为它拼命?”

沈为的眼神深情凝视着他,“对我,它的意义不一样。”

要不是沈为还病着,吴真是真想揍醒他,吴真咬着牙说道,“信物,意义是不一样,但是,性命交关,什么不一样都得往后摆,去他的定情信物,感情的载体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个物件?”

沈为吻一下他的睫毛,温柔的说,“好,我以后,知道了。”

医院的床很窄,他们俩身上都有伤,而且,这里随时会有医生护士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明几净。

往常他们也不过在睡前拥抱缱绻一阵,今天沈为过了一会就回自已的病床上,吴真自已疼起来,也只想自已安静的躺会,他没拦着沈为。

沈为躺在被子里,眼睛紧闭着,病房里静寂无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吴真不时转过头去看沈为,他一直没有动,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就能少难受一会,吴真却半梦半醒的,始终不知道到底睡没睡实。

几乎到窗外隐约现出一丝曙光,吴真在朦胧中,听到沈为的床铺有声响,他瞬间就清醒过来。

借着路灯和晨光,能隐约看到沈为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吴真从床上弹起来,跨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沈为几乎蜷成一团,双手按在头上,指甲抠紧头皮,手背上青筋暴露,冷汗从额角滚落。

“怎么了?头疼的厉害是吗?”吴真焦急的抱住他的肩膀,已经抬手要去按床头的呼叫器。

沈为突然紧握住他那只手腕,把他手拉下来,“不要。”

“有什么不要,看你疼成什么样了。”吴真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继续伸向床头.

沈为的手指扣的很紧,抬起头看吴真的眼睛,蓄满痛苦,他的声音嘶哑,“不要。”

(二四三)

吴真上次脑部受伤之后情况还算好,但那时跟他同病房的一位脑外伤患者疼痛一旦发作,普通的止痛药根本没有作用,直到疼的受不了,医生才同意给他使用杜冷丁。

怕上瘾是吗?

吴真看着沈为,温和地安慰,“没事,你不是每天都发作,我们只用这一次,至少把今天先熬过去,以后就好了。这里医疗手段比较先进,或者,还有别的药也说不定。”

沈为疼的冷汗涔涔,顾不得他的阻拦,吴真按响呼叫器,很快,护士推开病房门,吴真对着门口大叫,“快去叫值班医生,病人疼的受不了了。”

沈为箍住他,指甲陷进吴真的手腕,掐出一道道血迹,身上一层层的冷汗,打湿了蓝色的病服。

医生终于过来,给沈为检查的时候,沈为疼的一阵阵干呕,但他没有分毫动摇,“不要,我不用。”

最后,医生的决定也是不做任何镇痛处理,病房门从外边被关严,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吴真把沈为抱在怀里,那么高大的沈为,颤抖的蜷缩着,吴真咬紧牙,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揽着他,一下下吻着沈为的眼睫鬓角。

时间,以秒计算,像是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终于,沈为筋疲力竭的在他怀里,晕沉的昏睡过去。

天已经透亮,吴真小心地放开沈为,带着几乎彻夜未眠的疲惫,他脚步虚浮地走出去,敲开医生值班室的门,七点半,正是医生的交班时间,吴真找到昨晚的那位值班大夫。

吴真把大夫叫到一边,他满脸倦色的开口,“他的头疼,没有任何缓解的办法吗?我家里也有医生,据我的了解,现代医学的责任除了治疗病症,还包括缓解病人在恢复期间的痛苦。”

那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的不错,但病人有将近半年的软性毒品吸毒史……”

吴真脑子里顿时一阵嗡鸣,手扶着墙壁才勉强让自己站稳,后面大夫说的什么他似乎已经听不清了,耳边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一句话,将近半年的,软性毒品吸毒史。

“软性毒品的毒瘾发作没那么可怕,身体上的毒瘾也没那么难以戒除,但所有软性毒品,最后,都是一步步导向注射,身体的耐受性越高,对毒品强度的需求就越大,所以,我想说,他现在有这个决心,未必是坏事,趁着还能戒,索性根治了。在戒断期,给他注射杜冷丁,只会让他毒瘾更加反复,以后要戒,就更难了。不止杜冷丁,任何强效止痛药,都是含有类似的成份。”

医生说完,有护士把抄好的病志拿给他,他看吴真一眼,吴真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也是病人,回去休息吧。”

吴真对他点一下头,转过身一步步走回病房,他推开病房的门,走过去,一整晚头痛欲裂必定像是在水生火热中煎熬,此时的沈为睡的很沉,吴真躺在他身边,从背后抱住他。

怀中的身体瘦骨嶙峋,分明比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脆弱,但是,沈为昨晚执持不屈的坚定,吴真知道,沈为比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坚强。

正因为如此,短暂的震惊后,他才突然觉得浑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连番遭受打击,这一阵,本来也是吴真最脆弱的时期,但是,在一个苦痛之夜后的清晨,他像是原地满血地复活了。

晨曦透过窗棂,金黄的光芒洒落在两个拥抱着的男人身上,吴真把沈为抱的更紧。

只要沈为跟他站在同一边,再沉重的艰难,他们也能搀扶着彼此,一起走过去。

(二四四)

出院后,他们回了吴真家。

吴真的房子本来不算小,出院当天,吴剑琴跟他说已经定了下午回杭州的机票。

秦姨事世历练,更不用多说一句话,每天除了送来三餐汤菜,尽可能不打扰到他们。

家里暖气给的异常充足,沈为本来冬天脱了羽绒服不过一件衬衫,但秦姨是老人家,总是说病后体虚,再三嘱咐他们俩别脱了羊绒衫。

好容易等秦姨和吴剑琴都走了,沈为觉得身上都汗透了,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温度计,接近27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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