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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纯真年代(133)

一直到听见脚步声,吴真把他的手甩开。

受伤后,吴真的话一直很少,沈为本来就不是善言的人,所以,交谈少的可怜。

这天上午,周航接沈为去做脑部核磁共振,沈为从病床上起来,走到吴真床边,恋恋不舍地握住他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吴真记得昨天医生说的时间十点,时间已经过了九点五十五,周航还杵在一边等着,他姐也在病房里,吴真把手从沈为手心迅速抽出来,“还不快去。”

一直到沈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吴剑琴倒了杯温水,在吴真床侧坐下来。

她把杯子递到吴真手上,转头看一眼门口,目光又转回吴真身上,叹口气,“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你这是何必呢?”

吴真没说话,低头喝一口水,杯子还给他姐。

吴剑琴接过水杯放到一边的矮柜上,“反正沈为都回了,你看他那脸都几天了还是肿的,他还是个病人,挨你这么没轻没重的一巴掌,也没说什么。既然都让他住进来了,我看你也没有跟他分开的打算,这样不理不睬的,你自己又有多快活。”

吴真还是一言不发,他坐直身子,手伸到身后,吴剑琴立刻伸手帮他把枕头放平,又扶着他小心地躺下。

听见他姐离开病房,吴真转过身侧躺着,眼睛看着沈为那张空着的病床。

他姐刚才说的,好像他还在跟沈为置气似的,好吧,可能,的确有那么,一点。

但是,大部分时候,并不是针对沈为,他只是,实在没心情开口。

像他这样接二连三地遭遇了这么多不好的事,一时顾忌不到别人的心情,他觉得,也不算太不正常。

从遭遇地震开始,他劫后余生,和沈为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他以为生活从此和乐平安,沈为却离开了。这一口气他都还没喘过来,又亲眼见证他的债主自暴自弃。终于他让池涛不再用沉溺于声色麻痹自己,又是一场艾滋风波。风波刚过去,池涛酒驾肇事逃逸。

这是他还债的机会,他原本以为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陈川带来一切还好的消息。转眼,陷害,报复,他再一次,九死一生。

又是一次劫后余生,这次,沈为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累累。

这是最终的否极泰来,还是又一场苦难的开始?

否极泰来,都跟他说否极泰来,但是,这个词听了一次,又是一次,听着听着就成笑话了。

到现在,他依然只能强迫自己相信一切不好的事都已经过去,依然只能相信凭他一个人的肩膀还能支撑起两个人的人生,要不,他难道睁着眼睛等着看,究竟什么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他实在,难以时刻维持笑脸迎人的表象。

 (二四零)

沈为的病情,吴真详细问过他的主治医生,其他的外伤恢复程度跟他差不多,肋骨骨折的骨痂愈合情况也良好,只是,脑部淤血始终没有太大起色。

国外和回国后,医生选择的都是保守治疗,没有做手术,只是一直靠服药来促进血块吸收,现在,又加上了中医。

只是跟上次吴真的调养不同,沈为真的需要中医治病,秦姨本来一日三餐送饭,她嫌医院的煎药器煎的汤药稀薄,在家里用砂煲把药材熬煮透,用保温杯装来。

沈为吃丸药还勉强,浓黑的汤药每次都是皱着眉头,端着碗好久,秦姨左劝右劝,才好歹喝下去。

这天他好不容易喝完药,那苦涩腥浓的药汤还没全咽下去,一不小心呛住,稀里哗啦全呕了出来,看到他低着头吐到连酸水都吐不出,吴真忽然开口,“找个别的大夫,另外开个药方不行吗?省得他吐的跟害喜似的。”

秦姨笑出声来,沈为咳的更厉害,秦姨忙给他擦拭换衣服,“良药苦口,哪有汤药好喝的。”

都收拾利索了,把杯里剩下半碗倒给他,沈为死活不肯再喝,翻身对着墙躺着,秦姨怎么劝,他也不理。

吴真皱了下眉,有的东西的确让人本能的呕吐,今天这副药是个新的药方,谁知道里边加了什么。

最后,秦姨只得把手上碗放在柜子上,转头看着吴真,吴真躺在床上也看着沈为,秦姨对他苦笑一下,“你看沈为这么大的人了,吃药还跟小时候一样,让他吃药跟让他吃毒药似的,死活不张嘴,吴真,你劝他两句,他多少还肯听些。我回去给你们俩做晚饭,五点钟再过来,吴真,这个磨人的沈为我就交给你了,怎么也得让他把这药吃下去才行。”

病房门被秦姨从外边带上,直到脚步声消失的再也听不见,吴真从床上坐起来,站了会,走到沈为床边,端药自己尝了一小口。

味道极苦,中药的气味浓厚,但好在并没有其他催人欲吐的异味。

沈为仍然背对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吴真放下碗,坐在沈为身边,推推他的肩。

沈为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前,终于转过身,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抱住。

面对面地躺在床上,吴真看着沈为,“我教你一个,喝中药的窍门。”

沈为亲吻一下他的嘴唇,然后粘人地又亲一下,但是,吴真听见他毅然决然地说,“不喝。”

吴真的表情更加认真,“真的,像你以前那样一口一口的喝,本来只苦半分钟的事,变成挨几分钟的苦。”

突然从沈为坐起来,端起药碗,盘腿坐在床上,“来,捏着鼻子一气喝下去,我保证,要死要活也不过就那么一下。”

沈为皱起眉头,但吴真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只好放软口气,但还是那句话,“不想喝,太苦了。”

想起医生说的沈为的病情,不及时治疗极有可能长久留下后遗症,吴真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大概是病的,他这几天,本来肝火就特别旺。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但出口仍然像是质问,“又不是喝茶,还由得你想不想?”

沈为看着他的眼睛,脸上讨好吴真的微笑也消失了,他没有开口。

终于,连最后一丝忍耐也消弭无踪,吴真咬牙切齿,“喝药总比手术好,你到底怎么想的?”

沈为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一目了然,但他没有说一句字,只是从吴真手里拿过药碗,仰头一口气灌下去,最后还是被呛的又一次咳嗽出声,沈为咬着牙,这次没有把药呛出来。

药碗放好,沈为又重新躺下,没再说一句话。吴真的脸色更沉,这样不情不愿给谁看,药是给他喝的?

他为沈为身体着想,得罪他了是吗?吴真顿时火冒到头顶,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几步跨回自己床上躺着,甩给沈为一个背影。

吴真喘着粗气,所以说天底下最闲的最蛋疼的人就是他,他管沈为这么多干嘛?

每天胸口像是淤结着一个大大的血块,因为后怕,他夜夜不得安枕,怕沈为一个想不开又出什么差错,怕他伤不得治,怕他死。

沈为就从来没想过别给他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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