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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34)

晨晔这话问得无比释然,沈余舟无言以对,也的确是。很难说他不是臆测晨晔的情绪,以己度人——不管晨晔难不难受,他喉咙被什么堵上似的喘不过气来,要不是当年他把晨晔从自己的世界放逐出去,后来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沈余舟不知道去哪里合适,最后还是晨晔要求他把车开回了羽毛球馆门口,晨晔的车还在那。

不管如何,沈余舟心还没放下,眼看晨晔解开安全带卡扣,“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当然吃饭只是个幌子,陪晨晔把今天捱过去才是真的。卓胥如何是卓胥的事儿,这个人于晨晔而言已然是过客,也终将是过客。

可晨晔笑着说:“改天吧,我这有个方案赶着定稿,跟小王约好了,他中午十二点半把二稿给我送家去。”

晨晔说完就推门,脚往下头跨,看起来真是有些着急,沈余舟只得作罢,“行,后天再约。”

可晨晔下车,也没急着走,一条胳膊撑着车门,扭头看他:“师兄——”

对上那双晴明如水的眼睛,沈余舟心头无故跳了跳。

没等他回答,笑意就从那双眼睛晕出来。

晨晔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余舟觉得这句话说得多余,晨晔很快甩上门,隔着窗对他挥挥手。而后,果断地转身,抛给他一个背影,那背影初时清晰,慢慢地走出了他的视线。

这天下午沈余舟跟晨晔通过一个电话,听见晨晔一切如常才放心了些。

真发现不对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按新VI方案印制的办公用具都送来了,还是晨晔公司的那位刘总亲自来的,沈余舟跟刘总打了个照面,话没说几句,又往晨晔身上扯过去,“我这位学弟怎么样?”

刘总笑呵呵地夸,“名校学子自然是优秀的,他才华横溢,虽然只是共事半年多,我们对他的工作能力都相当认可,现在他走了,我们虽然遗憾,但也希望他事业能更上一个台阶,前程似锦。”

接着又说:“上海嘛,毕竟一线城市,发展空间更大。”

沈余舟顿时浑身僵硬,这些年历练的圆融全丢在了脑后,“他走了?什么时候?”

刘总一愣,“上周末离职的,之前的一周他一直在做交接,怎么?您不知道吗?”

沈余舟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跨年那晚,晨晔说:“就快留不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可是唯一忽略的是,晨晔留在C城不走,是为了自己亲眼看到卓胥的归宿。

沈余舟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脑子好像被抽空了,两手撑着写字桌,好半天人动弹不得。随后,心头一阵火腾得烈焰熊熊,只觉得四肢百骸热血翻涌无可发泄,胳膊猛地刷过桌面,哗啦啦一阵声响打破死寂,接着,办公室里又安静沉闷下来。

晨晔真狠,沈余舟想,晨晔对他是真狠,就是要走,也没对他吐露过一个字,连挽留的机会都生怕给他。或许,他的晨晔早就消失在很久之前的某个时间,或许早就回不来了。

算了,沈余舟愤愤地拉松领口,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回不来的人,他也不要了。

三月二十八日,是晨晔回上海的第三天。

即使很久没在家住,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这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是他母亲的现任丈夫,比晨晔只大一轮,小的则是他刚满月的异父弟弟,没日没夜地哭。

这天也刚好是他妈出月子,晨晔一早下楼,她人已经等在楼下了。而且从他下楼开始,她眼神就一直锁在他身上,很显然是在等他。

晨晔走过去,看见茶几上摆着一份打印纸稿。

等他靠近,女人把纸稿拿起来,递到他面前,“你看看。”

晨晔一手抄进裤兜,把东西接过来,眼睛在纸稿上扫了几下,笑了。

他妈说:“你要是没意见就签了,当然我觉得你应该没异议,你爸爸去世的时候给你的够多了。”

晨晔还真没打算要她的什么,很利落地拾笔,刷刷几下,名字落在洁白纸张的右下角。他把东西扔回茶几,正准备走,女人也站起来,“很好,你上午应该有空吧?”

大概是前天才落地,水土不服,晨晔头闷闷地疼,身体也一阵阵虚寒,晕眩得几乎站不住,只是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沈余舟也就是这天到的,其实自己一直到飞机落地也不明白来这一趟是为什么。晨晔大概是落地就换了本地的电话,他联系不上,转了个圈,沈余舟找到了他那个跟晨晔家相熟的老同学,时隔几年,老同学也从英国回来了。

他们见了个面,沈余舟只问了晨晔家的地址,本来电话才是最直接的联系方式,打听到也不难,可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只问了晨晔家的住址。

对沈余舟这种奇异的含蓄,老同学估计也猜到了些什么,但没多问,刚好,他的父母家跟晨晔家住在同一个别墅区,从茶室出来,他把沈余舟带到了小区门口。

沈余舟认了地方,老同学下车,两个人正准备道别,刚好,一辆轿车从大门开出来,准备离开的人步子停住了,“这就是他家的车,你看,里面的人不就是晨晔吗?”

车从路边擦过,透过一扇窗,沈余舟看清了里面人影一晃,只是一晃,他认出了是谁。

他对老同学说:“我先走了。”等人把车门关上,想都没想,就追着前头的车,一直跟了上去。

这是他第三次尾随晨晔,沈余舟说不清楚原因,比如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可能,他这次来也只是想远远地看晨晔一眼。

异乡的路他不甚熟悉,幸好那辆车没走多远就停下了,停在一栋小楼门口,沈余舟也把车靠路边。

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和一个保养良好、打扮雍容的中年女人一起进了那栋小楼。女人应该就是晨晔的母亲,沈余舟曾经看过一次她的照片,明明是母子,可是两人上台阶进门都是前后脚,摆在明面上的疏离。

目光落在门廊前的名牌上,这是一间公证办事处。

无意猜测他们到底是去公证什么,沈余舟把车窗降下一半,默默等着。他突然发现这条林荫小路,跟很多年前他公司旧址门口的那条路很像。

沈余舟也说不清自己在等着什么,像是要等着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早就把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到梧桐树枝杈的影子缩进马路沿,终于,晨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晨晔跟他妈依然是前后脚出来的,女人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地倒路边上车,对身后的孩子毫无留恋。

而晨晔沿着马路往沈余舟这边走,两手插进裤兜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接近些,沈余舟看清他苍白之外又像是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一直到晨晔晃到马路边站住,这时候送他来的车早就绝尘而去,沈余舟推门下车,站在他面前,搀住他的胳膊,“晨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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