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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24)

果然,郁寻安仰靠着沙发,眯了一会儿,眼睛瞟着他,“几年前,我去巴厘岛度假,沙滩上正好有对gay趁着篝火晚会求婚,之后,求婚成功了,他们包全场的酒水,我看着大家都是黄种人,就凑了个趣,也跟着喝了几杯。”

听着无厘头,但郁寻安说话从来不会无目的,沈余舟靠窗站着,点了支烟,“然后呢?”

郁寻安目光有些迟缓地望向他的手指,“你不是戒了吗?”

沈余舟没说话。

郁寻安笑了笑,“好吧,那天等酒喝上,我才知道求婚的那个是我中学同学的弟弟,叫卓胥。被求婚的那个,就是他一高兴包了全场的酒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浓厚的尼古丁气味熏得嘴里发苦,沈余舟开口时声音很沉:“晨晔。”

郁寻安愣了一瞬,随后自嘲一哂说:“你知道了?你还觉着人因为你游戏人间。人家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婚都快结过一回了。”

接着,他对着沈余舟哈哈笑出声,“人家那边谈不成,回头还能让你牵肠挂肚的,这些日子你跟他处得怎么样?魂被勾走了没?夏迎春,特么夏迎春才是风月场上的英雄啊,服!”

这几句话简直聊得毫无营养,沈余舟说:“我先走了。”

郁寻安说:“卓胥的哥哥没了,他得回去传宗接代,抛下了你的夏迎春,你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我劝你一句,卓胥他哥在世的时候是认可了他俩的,据说他父母也不排斥,说不准哪天,卓家老两口就想通了。”

“你错了,”沈余舟把烟摁灭,“还不止,卓胥他哥一家煤气中毒那晚,他妈本来是打算过去照顾大儿媳妇的,刚好晨晔从外地回来给老两口带了礼物送上门,卓胥妈留着招待才没去。”

郁寻安眼睛微微睁大,不说话了。

沈余舟扣上大衣,“所以卓家老两口把卓胥哥嫂的死算在了晨晔头上,卓胥妈妈精神不正常了。这事儿里头所有人都是可怜人,包括晨晔,你懂了吗?”

穿好衣服,出门前,沈余舟说:“这次,我不想再放着他可怜了。”

第15章

晨晔过了十点才回家。

房间里塞得再满,一个人呆着也静得过分。冬夜晚归,灯刚打开,不管什么照度总是亮得气息奄奄。

晨晔手拿电话,开了免提,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头传出来:“真没事儿?”

他欠身手伸到床头干脆把对着壁画的射灯也打开,“真没事儿,她力气又不大,哪里就砸坏我了。”

“我不是说这个。”

晨晔握着遥控器把空调也打开,“那就更没别的了。”

那头的人静了好久,“你……和沈余舟?”

晨晔说:“也没事,我多记打的一个人。”

“他要是改了,也可以考虑,只是……你得自己看清楚。”

晨晔笑了,“放心,我晓得。”

男人像是犹豫一下才开口:“早先在羽毛球馆看到你那东西拿了,我还以为……”

“跟沈余舟没关系。”晨晔说。

而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一股子苍凉劲儿顺着骨头缝往身子里钻。

晨晔刚想说点什么结束谈话,男人有些颓丧地说:“那行,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出门前别开窗。”

晨晔说:“那就这样,我这儿突然有点事儿,先挂了。”

一口气仓促地说完,指腹断然落在红色的圆形图标,打电话的人是卓胥。

晨晔靠床坐下来,伸手拉开床头抽屉,宝蓝色的首饰盒打开,手指捏着银链拉出一枚戒指,两年前在巴厘岛的海滩,卓胥用这枚戒指套住他的无名指。

卓胥是个什么样的人?寡言,有些不善表达,可就是那份质朴的心思,润物无声。那年生日之后,晨晔和他重新成了朋友,他倒是从来不说让晨晔为难的话,只是沉默而又执拗地守护在旁边。毕业实习后就是毕业设计,晨晔那时候又搬到校外住,卓胥保持着一周一次的频率去看他,每次都拎一袋子时鲜水果,生怕打扰他似的,放下东西坐几分钟就走。

跟沈余舟分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晨晔是没有心思开始第二段感情的,他们就用这种不近不远的方式来往。毕业后晨晔先回了上海,从校园出来才知道学生时代的情谊可贵,晨晔那时候的现实交际圈无非是他的同事,大都是办公室里的点头交情,但这没什么,卓胥把自己当成一个手机宠物从早到晚陪着他,他们联系的方式换成了在网上,却反而变得近了。开始是时不时地戳一下小窗口,后来变成晨晔起床都靠卓胥的电话,晚上不互道晚安总觉着睡觉都不踏实。

晨晔回上海的第二年,他母亲终于对他的性向发难,短短几个月强迫他相亲无数次,晨晔被整得几乎崩溃,有一晚跟他妈大吵了一架,本来是准备求安慰的,刚好在卓胥发的朋友圈看到一张合影,相片上一大帮子人,其中一个男人手搭卓胥肩上,神色很是暧昧,晨晔喝了一缸的醋才发现自己对卓胥不对了。

那一晚他对卓胥很冷淡,卓胥哪能放心,反复追问他怎么了。晨晔负气说:“不告诉你,除非你来上海。”第二天中午,卓胥到了他公司门口。

他们就是从那天开始的,晨晔一旦明白自己的心思就义无反顾,卓胥抱住他的时候像个愣头青,紧张得手都在抖。还反复问他:“你想好了吗?”生怕他是一时冲动。这么多年,卓胥是晨晔遇到的最珍视他的人。

晨晔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他妈容不得他跟男人在一起,他第二天就拉着卓胥,“我们私奔吧。”然后他们来了C城。

找房子,把住处布置得像个家的样子都是卓胥一手操办,晨晔负责心血来潮,他负责像头老黄牛似的勤勤恳恳地善后。然后同居的那段日子,也名副其实二十四孝男友,怕晨晔苦着累着,怕晨晔生病,也怕晨晔不高兴,这座曾因为沈余舟变得凄厉灰暗的城市,对晨晔再次变得温柔。

他们甚至见过家长,卓胥的父母也慢慢开始接受他了,如果不是那一场变故发生,他们本来应该相守一辈子。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如果,卓胥哥哥葬礼上,晨晔被他父母赶出来,被卓胥母亲一次次指着鼻子骂凶手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命运。

卓胥没有放弃,但也不能改变双亲对晨晔视同仇雠,陪着双亲渡过丧子之痛的那段日子,经常等家里人睡了,半夜出来看晨晔一趟,在天亮之前再赶着回去。他对晨晔依然呵护备至,可是沉默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终于一天深夜,看着卓胥佝偻的肩和鬓角冒出来的几丝华发,晨晔心疼得再忍不住了。

他对卓胥说:“你按阿姨和叔叔说的做,就是对的。”

卓胥愣了好久,“这对你不公平……我也……舍不得,你别担心……我能顶得住。”

晨晔当时是把他连塞带推地赶出门的。

真顶得住吗?现实面前一句舍不得太苍白,晨晔太明白卓胥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他不说分,卓胥就能把那些沉重全都扛在自己身上,哪怕他已经要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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