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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88)

韦昕叹了口气,道:“你告诉月影,夫人安好,让他尽快将阵法学会了。”

青桐喜道:“公子见到夫人了?”

韦昕只唔了一声,再无别话。

见到她了,又如何?

这些日子,北高峰上凄婉的箫音一遍遍回荡在他耳畔,茅屋前那抹瘦弱的身影总是不经意地闯进脑海里,而她眼中盈盈欲滴的清泪始终闪现在面前,挥之不去。

一边是生他养他的娘亲,一边是结发知心的爱妻。两个都舍不下,都想要,可偏偏那两人却是水火不相容。

韦昕无计可施,负手在屋内踱步子。

青桐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发急:再怎么错综复杂的政事,大人亦能在谈笑间想出应对之计,这区区家务事怎么就为难成这样?怪道人说,家事最难断,所言非虚,所言非虚。

韦昕瞧着青桐的表情,他的心思猜了个十有八、九,不由出声道:“朝事与我无关,手段再如何狠辣也无妨,如今可好,两边都在我的心尖尖上,动哪边都疼。这才难办。”

青桐被看穿心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公子也在主母与夫人的心尖上,您痛,她们心里也不好受。”

一语惊破梦中人,韦昕茅塞顿开,赞道:“这话说到点上了,也不枉舅舅把你们拘在这里读书。”

青桐受了表扬,立刻捧来早就备好的点心,道:“公子晚饭用得少,好歹吃点养养精神,早些接夫人进门。”

韦昕赞许地点点头,挑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嚼着一边细细思量,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终入府

杨怀瑜缓缓问:“这真是你家公子出的主意?”

青桐连连点头:“是。公子三代单传,主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含饴弄孙,一享天伦之乐。所以公子派属下接夫人去杏花村小住月余,若能有了孩子,主母定不会阻拦夫人进门。”

杨怀瑜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绣花样子,淡淡地说:“你家公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上个月见了面还说不认得我,如今又想着让我去杏花村。他纵然高贵,也犯不着如此作践我。”

青桐听此话,虽未见当时情状,可也猜到了七八分,袍摆一撩,单膝跪地,“夫人有所不知。三年前公子突然昏迷不醒,属下无奈,飞鸽传书求救于主母。主母令属下护送公子到杏花村……”

“这么说,我去杏花村寻人的时候,你家公子也在?”杨怀瑜打断了他的话。

青桐忙道:“彼时,公子仍卧床不起,并不知夫人来了。主母原想将你们困在杏花阵里,韦老爷说既然公子已经服了忘忧,何必多伤性命。主母这才答应放你们走。若公子不假装失忆,恐怕主母……”

杨怀瑜抬眸,盈盈一笑,“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谢公子把我忘了三年。”

青桐语塞,既不敢应是,也不敢应不是。

杨怀瑜起身道:“我不会去杏花村,也不想再做傻事,你转告你家公子,不必惦记着算计我了。还有你家主母不是替公子订了门亲事,快请你家公子回来成亲吧,免得忤逆了你家主母,辜负了颜家姑娘。”说罢,款款进了内室。

青桐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暗叫不妙:夫人明摆着不高兴了,这是在赌气。她赌气没什么,可他如何回去交差。以前就屡次因杨姑娘受到大人责骂,没想到竟然往事重演。

青桐骑着快马星夜兼程地回去复命。

韦昕仔细地听着他的禀报,脸上丝毫不见愠色,反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既然夫人让我回去成亲,那咱们就回去吧。”

青桐双眼瞪得老大,生怕自己听错了。

韦昕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

青桐支吾,“属下也去?主母不是……”

韦昕抬脚欲踹,“啰嗦什么,夫人都在家里等着了,主母还有闲心管你?”

未等他踹到身上,青桐就地一滚,借势出了屋门。

此时夜风正凉,吹得人清醒无比。青桐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与杨怀瑜见面时的情形,却越发迷糊。 明明他应该是最清楚事情经过的人,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夫人跟公子打得什么哑谜。

韦昕所言没错,杨怀瑜确实去了西湖边的韦宅。

那日青桐前脚离开,杨怀瑜后脚就出了门。杭州有座夕照琴院,位于夕照山脚,是极清幽风雅之地。离得尚远,便闻琴声叮叮淙淙悠扬悦耳。

杨怀瑜悄声进门,看到十余个身着青色布褂的学童席地而坐,整齐划一地弹奏《渔樵问答》第一段,一啸青峰。

渔问樵曰:子何求。樵答渔曰,数橼茅屋,绿树青山,时出时还。

此曲曲意深长,清逸洒脱。出自幼童之手,分外多了些稚气。

杨怀瑜不禁莞尔,对着正中的先生曲膝行礼,“妾身偶然路过,被琴声吸引,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颜先生笑道:“既如此,可见小娘子也是爱琴之人,能否指点一二?”

杨怀瑜并不客气,借了身旁幼童之琴,静心凝神,轻挑琴弦,接着幼童方才所奏,弹了《渔樵问答》第二段,培植春意。

曲罢,杨怀瑜笑道:“献丑了,有辱清听。”

颜先生道:“小娘子之琴,初听清婉,细想却灵动无比。想必姑娘性情亦是如此,外表看着温婉,内心精灵古怪。”

杨怀瑜笑盈盈地说:“听闻先生之女琴艺颇为不俗,不知妾身可否有幸请教一二?”

颜先生捋着胡子道:“小女粗俗,不必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小娘子还请多多担待。”说罢,朝屋内扬声唤了一句。

不多时,门帘摇动,走出一位身穿冰蓝色衣裙的女子。貌如花,颜如月,肤若凝脂,肌胜璞玉,一双眸子犹如雪后晴空般纤尘不染。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杨怀瑜暗叹,颜如玉果然名符其实,此等女子,怎能教天下男儿不为之心动?

颜如玉款款行至琴案后,纤手轻扬,琴声如泉水般叮叮咚咚流淌而出,仍是《渔樵问答》,却续了第三段,上友古人。

琴如其人,柔美娇媚,暗含缠绵之意。

杨怀瑜突觉她此次造访,实在是愚昧至极。

琴声停,颜如玉躬身行礼,“如玉献丑了。”

杨怀瑜忙回礼,“颜姑娘琴声令人耳目一新,妾身有耳福。”

颜如玉温柔浅笑,“姐姐谬赞,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杨怀瑜亦笑,凝视着她的眼眸,缓缓道:“妾身娘家姓杨,夫家姓韦,颜姑娘可称在下韦杨氏。”

颜如玉眉头轻蹙,低低道:“韦家,可是住在西湖旁边?韦公子已有妻室?”

杨怀瑜颔首,笑道:“听闻我家相公与姑娘有数面之缘,莫非他没提到妾身吗?”

颜如玉忙解释,“如玉受韦大娘之邀到府中拜访过几次,并不曾与韦公子攀谈过。”语气有些仓促,白皙的脸上染了红霞,更添几分艳丽。

杨怀瑜感慨,抛开其他不说,韦氏替韦昕选的这门亲事相当有眼光。看外表,两人都是绝色佳人,极为般配;论家世,颜家只父女二人,以教琴为生,门风清白;论品性,颜姑娘温柔娴淑,定然上能奉养公婆,下能相夫教子;论才学,韦昕学富五车,颜姑娘琴艺高绝,二人琴瑟和鸣,不知有多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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