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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42)

护院有些尴尬,支吾道:“夜里风凉,姑娘又没带丫鬟,若遇到宵小……去叫人送姑娘回去。”后半句是对另一个护院说的。

不多时来了两个婆子,一个举着宫灯,一个扶着杨怀琳走了。

护院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杨怀瑜隐约听到“二姑娘”、“三姑娘”等字眼,具体说了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杨怀瑜又等了一会,才施展轻功出了高墙。

半路遇到青桐,青桐解释,“大人着急,让属下来看看。”

杨怀瑜含糊地说了句,“有事耽误了。”

到了韦府墙外,青桐指着杨怀瑜惯常出入的地方,“大人知道姑娘常从这里过,所以没设岗哨。”

杨怀瑜惊奇,“他怎么会知道?”

青桐自豪地说:“大人虽无功夫傍身,心思却比谁都细密。这地上几根草几粒石子,大人都清楚。”

杨怀瑜吐了吐舌头,江湖人夜闯宅门,都会用投石问路这招,却没想到韦府地上的石子竟然是有数的。

杨怀瑜不愿显出行踪,双足发力,轻巧地跃上屋顶。青桐跟上去,悄声道:“书房门外的侍卫撤了,院外有流哨,姑娘不必翻窗了。”说罢,消失在夜色里。

杨怀瑜夜鸟般敏捷地落在院子中,书房门外果然没了侍卫。她刚要上前敲门,门忽地开了,韦昕走出来,笑意盈盈地来牵她的手。

杨怀瑜脸一红便要躲开,韦昕的手却转向拂过她的发上,摘下几片梨花花瓣。杨怀瑜笑笑,将方才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

韦昕眉头轻皱,“青楠已自漠北启程,等回来,让她去你身边伺候。”

杨怀瑜推辞,“不用了,家里那么多护院。我虽不擅打斗,可逃命绝对没问题。再说——”她的视线落在韦昕的手上。

掂着花瓣的手修长干净,指甲根处有抹红色。

杨怀瑜不解地仰头看他,他脸色红润,目中含情,有种异样的美丽。

韦昕低声解释,“下午刚自宫里回来,来不及除掉。”

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杨怀瑜骤然想起在极乐坊时他与十一郎亲昵的神情,手不自主地从韦昕掌心抽了出来。

韦昕脸上流露出挣扎,杨怀瑜突然发现,她竟也能看透他的想法,是什么时候他不再在她面前掩饰了。

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眼中的韦昕要么清贵淡然要么冷漠不屑,还不曾见过他挣扎为难的样子。她低下头,不想再追问。

韦昕低低开口,“我与皇上有个约定,我助他登基,他许我高位。我做首辅那日,皇上将杜离赏给我,每月赐我止咳养气的汤药,汤药有个名字叫媚机。”柔和的声音顿了一下,“媚机能让人变得不男不女。”

杨怀瑜愕然抬头,“为什么?”

“皇上本就多疑,登基后越发草木皆兵,谁都不信任。尤其我身居高位,权倾一方。”

“能解吗?”

“我既然知道里面有媚机,自然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只能喝。喝药三年,体貌上早就应该改变,所以白日见人时,不得不弄些脂粉掩饰。”

杨怀瑜道:“他这样对待你,何时是个头?”

韦昕叹道:“他本答许我,找到宝藏就放我走。”

“宝藏已经没了,地宫那样奢华,南宫家人口众多,挥霍了上百年,难道还能剩下?”

韦昕摇头,“不但是金银财宝,皇上听闻南宫家掌握着万晋江山的命脉。这才是主要的。”

可是,她根本听都没听过,要到哪里去找?希望如此渺茫,韦昕难道要受一辈子折磨。她鼻头一酸,埋在韦昕胸前哭了起来。

胸口薄薄的衣衫瞬间被湿透,韦昕心里苦涩至极。当初他心心念念想着报仇想着宝藏,心想只要拥有了至高的权力,必定很快得偿所愿,所以主动送上门被人利用。如今仇人在他怀里,他下不了手,宝藏就在地宫,他看得见却得不到,一场心机,全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韦昕拍拍她的背,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实在不行,咱们就偷偷躲到个偏僻地方,任谁都找不到。”

听了此话,杨怀瑜止住哭声,仰起头,脸上挂着期待,“真的?”泪水未干的眼眸深处闪着星光。

韦昕心里酸酸软软地涨痛,伸手拭去她腮旁的泪水,手指沿着她柔嫩光洁的肌肤往下触到水色的双唇。她的唇温暖柔软,他来不及思考,低头吻了下去,酥软麻痒的感觉从唇瓣瞬间蔓延到全身,不由地将她搂得更紧。

皇上让韦杨联姻,不过是吃准了他对女人没兴趣,不会受女人诱惑而对杨家示好。反之,他对杨家女的冷落只会让两家的裂痕更深。

却没想到,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竟然爱上了杨家的女儿,爱上了他的仇人,爱上了皇上硬塞给他的女人。

杨怀瑜窝在韦昕怀里,好久才敢抬起头来。韦昕唇角含笑,黑亮的双眸里清楚地照出她的影子,慵懒的眼,嫣红的唇,娇羞动人。

韦昕捧起她的脸,温柔又坚定地说:“怀瑜,信我。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你只准备好嫁衣等着八月成亲就行了。”

他还是如此地敏锐,轻而易举地自她眼里看出怀疑和困惑。

只是八月成亲,能成得了吗?

杨怀瑜去郾城的行装很快就收拾好了,可随同伺侯的人选却迟迟未定。她屋里有七个丫鬟,采薇是二等,惜莲与惜荷是三等,还有四个未入等的小丫鬟。

无论处于何种考虑,采薇无疑是首选。杨怀瑜却不想让采薇去。明摆着,此次跟随的丫鬟及小厮,都免不了一死。采薇与采芹是多年与她共甘苦的人,采芹已不知所踪,她怎能再让采薇犯险?

采薇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就带着我跟惜莲两人可好?我上次吃那里的糯米酥极可口,还想再尝尝。我虽粗手粗脚,可惜莲素来细心,知道姑娘喜好。我们两人去再恰当不过了。姑娘带人太多,路上行走反而不便。反正到了郾城,小杨管家自会安排使唤的人。”

说话时,翠儿正端茶进来,羡慕道:“可惜我要回夫人那里,要不真想跟着姑娘去。长这么大,我都没出过盛京。”

杨怀瑜笑笑,对采薇点点头,“你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吧。天转眼就热了,不必带太多衣裳,拣了重要的带上就行。”

也只能如此了。

盛京的空气里还洋溢着雄黄酒与艾草的气味。三辆宽大的马车在路人们艳羡的目光中,驶出了杨家大门。

杨怀瑜虽然将随行的人员减了又减,最终还是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十六个小厮护院。月影自然是跟着的。

夫人说,出远门不比别的,一切以安全周到为主。

杨怀瑜不确定,夫人是否知道杨重运的打算,若不知,倒也罢了,若是知道,何苦要那么多人白白送命。

马车走得还是上次的路。采薇一反常态竟是安坐在马车里不动,倒是惜莲出门少,时不时趁着窗帘晃动,偷看几眼外面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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