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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25)

望江楼,他第三次见到那双手,十指交握,关节发白。他确信杨怀瑜就是赏枫亭用剑指着他的那个黑衣人。

所以,第二日,他借用鬼怪的传说布置了侍卫突然袭击。却没想到引出了真正的“鬼怪”,没想到引出了裁云剑。

她就是自己苦苦等了十五年,找了十五年的人?韦昕曾无数次想像那个人会是男还是女,会长得象南宫诚还是罗文凤?

可他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皇上钦点给自己的未婚妻室。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她动心了。在南宫祖屋的地宫内,看着她脸上的悲凉,眼中的倔强。那一刻,他莫名地有种拥她入怀的冲动。

活了二十四年,平生没有对女人动过心,仅有的一次却是因为她。

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是他的对手,是他救命的良药,而他竟然动了心。

韦昕苦笑,笑容牵动嘴角,强抑制住的咳嗽扑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竟是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

青梧看着他苍白的手,青紫的脸,低声道:“大人,皇上刚遣人送了药来。”

皇上又送药来了吗?

韦昕回到书房。青花瓷的药碗静静地放在书桌上,汤药还是热的,有白汽氤氲。

韦昕端起碗,仰头喝了。汤药并不难喝,里面放了银耳与蜂蜜,甜糯爽口。杜离接过药碗下去了。

韦昕瞧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低低道:“这药再喝下去,我就真的要日日混在极乐坊了。”

青梧听了心内恻然,微低了头,飞快地拭去眼角一滴水珠,再抬起头时,脸上已如平日般沉稳,“大人,属下到暖香苑找个姑娘来。”

韦昕面色平静,好半天才答应一声,“好!”

是夜,夜色凄清。一弯新月孤单地挂在天上,梧桐树的枝柯在蛸纱窗上投射出纷乱的影子。

屋子里红烛摇曳,脂粉香浓。雕花木床上,帐帘低垂,偶有娇吟轻喘声低低自纱帐中飘摇而出,带来满室春意。

床上的女子,身子半伏在男子胸前,乌黑的青丝缠绕着垂落下来,洁白的娇/躯若隐若现。

韦昕精致的面容逐渐显出不耐,终于在女子双腿缠上他的时候,翻身下床,顺手掩上了半敞的中衣。

女子愣在床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门外有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姑娘请穿好衣衫,我这就送姑娘回去。”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一边穿衣,一边哼唱着,“你原来是苗而不秀,呸!你是个银样蜡枪头。”

门外的男子声再度响起,“姑娘切勿多言,免得平白送了性命。”

女子撇了撇嘴角,虽然不屑,却终究不敢多话,老老实实地整好裙裾下了床。青梧推门而入,将她双眼遮住,塞进马车里。

书房的另一侧,转过屏风,是重重纱帐,里面热汽氤氲。

韦昕赤/裸着身子浸泡在里,一头墨发已然湿透,散乱地垂在肩头,衬映着面色愈加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的星光,深不可测。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他都将慢慢地报复在杨怀瑜身上。

韦昕无意识地眯了下眼睛,嘴角绽出一个冷酷的笑。

☆、一语惊

杨怀瑜离开郾城的前一天,又去了望江水坝。坝底仍然有不少工人穿梭往来,或挥着铁锹挖土或推着独轮车运泥。冬天快要到了,届时河泥会上冻,更不利于疏通。所以,最近他们都是日夜劳作,争取在霜冻之前多干一些。

对岸的白鹤山,枫叶凋零了大半,山头呈现出浅淡的灰白色。山脚处的南宫祖屋,有士兵在忙碌,废墟已清理出一块相当平整的地,看着干净了许多。

想到地下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杨怀瑜轻咬了下唇。南宫家建造地宫,必定花费不菲,钱财来自何处?望江还可能有宝藏吗?

昨日,京里来了圣旨,说魏半农护卫不利,纵容刺客谋害韦昕,被贬到滇南一个小县城任知县,同时提拔郾城通判孙守礼为郾城知府。

至此,郾城完全掌握在韦昕手中,杨怀瑜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使望江得到了疏通。

这次交锋,她又失败了。

杨怀瑜看着茫远湛蓝的天,想起一件事来,既然韦昕那夜根本没去魏府,那么丰宜刺杀的那人是谁?皇上又为何定魏半农的罪?

想到此,杨怀瑜再也待不住,催促着轿子回城。

轿子行至西街,杨怀瑜下了轿,借口买回京的礼品,打发轿夫在路旁等着,自己一家家铺子逛了过去。

青桐说的那家茶叶铺位于尽头,老远就看到茶幡飘扬,上面写着“茶,可以清心”。待走近,杨怀瑜看到屋檐底下挂着的黑色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清心阁”。

刚踏上台阶,沁人心脾的茶香迎面而来,杨怀瑜深吸了口气,这味道极是清幽。

清心阁店面不大,布置得倒很雅致,四周竖了几个厚实的槐木架子,架子隔成若干小格,摆放着大小形状各异的茶叶罐,罐口系着红绳,红绳拴着的布头上写着茶叶的名字与产地。

杨怀瑜尚未开口,掌柜早迎了过来,“杨姑娘,楼上请。”

青桐既然把这里当作据点,掌柜想必也是他们的人,能够认识她亦不足为奇。杨怀瑜信步上楼,二楼是品茶谈天的地方,用雕花木门隔成了若干个相对隐秘的小茶室。

掌柜带杨怀瑜来到最尽头那间,笑道:“杨姑娘请稍坐,老可去沏茶。”杨怀瑜点头谢了。

不过片刻,有极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过来,杨怀瑜心生警惕,拔下发间银簪扣在掌心。脚步声在门口突然加重,有人唱道:“茶来了。”接着,青桐拎着茶壶推门而入。

杨怀瑜舒了口气,将发簪重新插好。青桐笑道:“属下就知道瞒不过姑娘。”

碗是旧窑青瓷茶碗,茶是苍莽山云峰茶,都是依着韦昕的喜好。

杨怀瑜皱眉,“我不喜云峰茶。”

青桐惊奇,“在望江楼,姑娘不就要了云峰?”

有些人面相忠厚,说出来的话倒挺会气人,杨怀瑜冷眼瞧了他一眼,直入主题,“魏府宴客那日,死的那人是谁?”

青桐在她对面坐下,答道:“是个死士,戴了假面具。”

“行刺之人是谁?”

“有三批,第一批是在筵席厅外,用弩箭射中了死士胸口;第二批是在垂花门,刺客射来四柄飞刀;第三批则是在倒厅附近,来了四个黑衣人,乱刀砍在死士头部。”

杨怀瑜讥道:“这么多人前去行刺,可见韦昕平日作恶多端,人人喊打了。”

青桐听到杨怀瑜恶语对自家主子,本能地想出口反驳,却只是嘴唇翕动,终于没有开口,只说:“第三批是我们的人,其余两批,想必姑娘知道来历吧?”

此话与杨怀瑜所料一样,既然是假扮之人,必定要毁了他的面容,教人一时分辨不出真假。不过,魏府竟然任由三批人出入,纵容刺客之罪,实在难逃。她叹了口气,又问:“韦昕不去魏府,是料定了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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