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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33)

这女子太不守信用,说是辰正出门,脚程再慢,巳初也该到了,如今都过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他气呼呼地将茶钱拍在桌上,提着马鞭往外走,准备到扁担胡同看看怎么回事。骑上马没走几步,迎面遇到了郑德显。

秦镇跟郑德显没什么交情,但同为京都的勋贵,两人也算认识,互相拱拱手点了个头。

郑德显穿着亮蓝色锦缎鹤氅,气度轩昂,风流儒雅,秦镇不由想起市井坊间流传的俗话“女子都爱俏郎君”,心里的火气儿越烧越旺,正要扬鞭策马,突然脑筋一转,掉头跟在了郑德显后面。

宋青葙跟常贵怕惹事不敢私闯民宅,秦镇可不怕。

天刚擦黑,他就带着远山骑着马晃晃悠悠地再次来到演乐胡同。

此时,胡同两旁的店铺酒楼都挂起了红艳艳的灯笼,整条胡同灯火辉煌迤逦奢靡。脂粉香与酒香、茶香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有心急的歌妓和着胡琴、檀板咿咿呀呀地哼唱起来,不知何处却飞来一管清越的笛声,扰得歌妓乱了节拍。

远山跟在秦镇后面,被这香气与歌声搅得心烦意乱,难怪爷要在这里开铺子,就凭这份热闹,别处也比不上。

相比之下,秦镇却从容淡定多了,缰绳一松一紧,马蹄一起一落正和着檀板声,和谐无比。

郑德显赁的宅院说是在演乐胡同,其实大门开在旁边的小巷里,极为僻静。

秦镇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远山,“在这望风,爷进去看看。”

远山嘟哝着:“看铺子还用得着望风,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话音未落,只见秦镇身形晃动,已踩在了墙头上。

远山龇了龇牙,暗暗祈祷大爷别惹出什么事端。侯爷三个月没写请罪折子,心情大好,前天刚拍肩膀夸他这个长随称职,可不能让大爷毁了他在侯爷中的好印象。

秦镇看看方位,瞅准亮灯的东次间,跳下墙,猫行几步,手指沾着唾沫星子,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屋内的一切便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正捧着本册子念念有词,一边读,手指还轻轻在腿上打着拍子。

秦镇贴近窗户纸看了会,颇觉无趣,眼角瞥见官帽椅背上搭着的亮蓝色鹤氅,正是郑德显穿的那件。鹤氅前襟有几处污渍,显然是脱下要洗的。

大冷的天儿,郑德显既然穿着鹤氅来,自然也要穿着鹤氅回去,难不成这里还备着他的衣服?

秦镇一下子琢磨出门道来了,对着男子看了又看,果然发现他的神情带着些女气。

呵,看着郑三长得是一表人才,暗地里还有这喜好?

秦镇兴冲冲地翻墙出去,对远山吆喝一句,“走,出城!”

两人奔到正阳门叫开城门,远山疑惑着问:“爷,这是往哪儿去?”

秦镇愣了下,天色已晚,他总不能现在跑到人家里说这事。嗯,就是白天也不行,贸然上门太唐突,别吓坏她。转念一想,道:“去得月楼。”

小市街不比演乐胡同,早就安静下来,得月楼也打了烊。

秦镇拍开门进去要了纸笔,提起笔后,他才醒悟自己还不知道女子叫什么。女子闺名是隐、私,不能轻易打听,可她姓什么呢?

秦镇懊恼不已,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就忘了打听?

思量半天,写了一句话,“郑德显养在外面的那个是男子,不是女人,你不用担心。”写罢,觉着不妥,一把攥成团扔了,再写一张,反反复复写了七八张纸,终于撂下笔,把纸凑到灯前烤干墨,叠成小片攥在掌心,吩咐远山,“我出去趟,你把那些纸烧了,别让人看见。”

秦镇来到扁担胡同,熟门熟路地翻墙进去。

西厢房还亮着灯,窗户纸上映出女子袅娜的身影,有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出来。

秦镇的心像被烙铁熨过一样,奇异般地变得安定下来。

他想起她身边那个步履沉着的丫鬟,不敢靠得太近,仍是隐在西府海棠枝上。

又过了些时候,灯灭了,秦镇屏息上前,将攥在掌心已经有点濡湿的纸,贴着地面塞了进去……

第25章 事与愿违

“姑娘,姑娘。”

细细的声音自床畔传来,宋青葙转个身,裹紧棉被再睡。

“姑娘,醒醒,快醒醒。”

宋青葙听清楚了,是碧柳的声音,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碧柳的脸,神情紧张又期待,还有掩藏不住的兴奋。

碧柳见她醒来,忙不迭展开手中的纸条。

宋青葙躺在被子里,探着脖子瞧了眼,上面写着几个模糊的字,“郑三养在外面的是个男人”。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抓过纸条,再读一遍,没错,就是这几个字。抖着纸条,问:“从哪儿来的?”

“早起倒夜壶,就在门口地上。”碧柳厌恶地撇嘴,“郑三看着人模狗样,竟然还喜欢男人,恶心!”

宋青葙蹙眉,她也曾猜测过郑德显可能好男风,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纸条是谁送来的,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管它是谁送的,依我看,咱们杀到下洼子,把那个臭男人揪出来,让郑三再不敢成天想着算计姑娘。”碧柳恨恨地说,顺手取来床脚早已准备好的衣衫,伺候宋青葙穿上。

宋青葙坐在床边想了半天,犹豫道:“让常贵停手吧,别盯着郑德显了。”

碧柳惊讶道:“为什么不?既然知道了他的丑事,咱们看他什么时候去,正好捉个正着。”

宋青葙无奈地摇头,“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了,你说,连让常贵调查郑德显的事他都清楚,再有别的动作,人家给你抖搂出去。顺义伯又不是一般人,惹到他头上,咱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碧柳想了想,“纸条会不会是常大叔写的?没准他夜里私下进去看了看,急着禀报您,就写了纸条。”

宋青葙举着纸条细细瞧了瞧,字迹遒劲有力,应该是个男人的,不过运笔的起承转合甚是规范,想必受过极好的训练,她迟疑着问:“常贵读过书?”

碧柳笑道:“读什么书,要能读书谁还干走镖的差事?”

那就不是常贵,宋青葙的心沉了下去。

且说秦镇放下纸条恋恋不舍地回到得月楼,将大厨折腾起来现炒了几个菜,又烫了壶酒,坐在窗口自斟自饮。

天空墨蓝,繁星无数,一眨一眨得就像那人的眼睛。

今夜的星星真好看,那人的眼睛也好看,明亮又温柔。不单是眼睛,还有那对浅浅的梨涡,还有那条藕荷色的裙子,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那种极浅的藕荷色做成裙子会那么飘逸,那么——他找不出词来形容,反正就是好看。

两壶酒下肚,秦镇心情更为舒畅,没进城,夜里就歇在得月楼。

第二天,秦镇兴高采烈地去扁担胡同转悠。那个女子看到纸条会是什么表情,高兴还是难过?郑三好男色,那女子该死了心吧?不对,郑三包、养了个小相公,可也没说不喜欢女子,没准她还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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