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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30)

宋青葙反问:“怎样活着不累?”

碧柳很认真地回答:“吃饱了睡,睡够了吃,然后再睡再吃。”

宋青葙“噗嗤”笑出声来。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雨滴夹杂着雪粒不要钱似的往地下掉。

小市街的得月楼里,孟掌柜盯着秦镇手里的账册,惶恐地解释,“这两个月菜蔬贵了不少,到了年底,一坛酒也贵了两文钱。”

秦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翻着账本。

大冷的天,孟掌柜的脑门上却沁出层细密的薄汗,他顾不得掏帕子,抬手用衣袖沾了沾。

得月楼是秦家的本钱,以往大多是二爷秦铭来查账,偶尔三爷秦钧也会来,大爷秦镇常来吃饭,对账却是头一遭。

秦二仔细,边看边问,孟掌柜每项收支解释得清清楚楚,心里坦然无愧。

秦大可好,沉着脸,账本翻得飞快,一句话都不说,弄得孟掌柜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错了一星半点惹得这位爷不高兴。

这位爷的脾气他可领教过,有位客人点菜苛刻了点,他立马抓着人胸口直接拎了出去,吓得原本就不多的客人立马散了个干净。

开门做生意,讲究得是和气生财,遇上难伺候的客人是常事,小心应付着就是,秦大爷闹过这么两三出后,别说新客人跑了不少,就连老主顾都吓得不敢来了。

秦镇翻完账册,随手扔到旁边,身子懒散地向后一靠,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临窗位置一个少年身上。

那人年岁不大,穿着宝蓝色棉袍,正用筷子一粒粒夹着茴香豆吃。看他的手法,像是学过点功夫。

秦镇不屑地笑笑,就这点三脚猫的把戏还出来卖弄?

正想收回视线,只听“蹬蹬蹬”脚步声响,自楼梯口走来一位男子。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看着挺结实,上楼后熟门熟路地走到少年对面坐下。

这少年顶多学了点皮毛,可这中年男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练家子,秦镇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这两位常来?”

孟掌柜顺着秦镇的视线看过去,陪笑道:“算是常客,差不多每天都这个点儿来吃点小菜,有时候还有个后生,有时候就只这两人。”

秦镇“唔”一声,“他们来这儿多久了?”

孟掌柜寻思下,“大半个月了。”

秦镇挥挥手让孟掌柜退下,自己悄悄换了个位子,屏息听着隔壁的话。

“姑娘说了,丁二不主动招惹咱,咱们也犯不着招惹他,教训他容易,可他背后牵连的人难缠,稍有点手脚不干净,人家顺着藤儿摸过来,咱们整个都得底儿掉。眼下当急的是那位,那位消停了这几日,没准心里憋着坏主意……宅子里的人你可查清了?”声音沙哑难听,显然是半大少年独有的嗓音。

中年男子道:“只知道是个戏子,唱花旦的,半年前赁的宅子,统共就住了三个人,门房跟做饭的婆子是两口子,门房的嘴很紧,半点口风不露……要不,我趁夜翻墙进去看看?”

少年似有点犹豫,“等我先回了姑娘再说,常大叔也谨慎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门房那里也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中年男子“嘿嘿”地笑,“放心吧,大叔心里有数。唉,你爹的心思就细,你比起你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认真地解释:“要单是我也就罢了,这事关着姑娘,可不能马虎了。”

两人又说几句家常,就听椅子挪动,显然两人要走了。

秦镇听了个半截话,心里痒得难受,有人似乎在谋划什么好玩的事,可巧让他赶上了。

这么有趣的事没道理不掺合。

秦镇紧跟着下楼,看到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中年男子朝西往正阳门外大街走,而少年却朝东而去。

秦镇没犹豫,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年的后面,七拐八拐进了扁担胡同,少年停在处宅院前“咚咚”敲门。秦镇四下打量一番,雨雪纷飞,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他沿着围墙绕了半圈,瞧好位置,纵身一跃,趴在了墙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溜五间的正房黑咕隆咚,似是没人住,东西厢房倒是亮着灯。

院子正中是棵梧桐树,枝干光秃秃的,并无藏身之处,东北角有株西府海棠,枝桠倒还茂密,秦镇轻飘飘地飞过去,灰衣掩在枝杈间,毫不起眼。

刚藏好,就看到西厢房的门开了,走出两个女子。前头那个个子稍高,手里提着盏风灯,后头那个身量矮些,缩着肩头抱怨,“这天儿真是冷。”

秦镇眼睛一眯,他认出她来了……

第23章 暗中较劲

花厅里,宋青葙捧着手炉听张阿全回事,神情专注,眉眼凝重,跳动的烛火给她白净的脸庞增添了些许暖色,整个人看起来静谧温柔。

张阿全将东西一样样取出来,“这是最细密的白色棉布,三两银子一匹,管事的说若是长期主顾,可让两分银子的利;今儿赵掌柜又去了演乐胡同一趟,中人答应再跟东家磨一磨,兴许还能再便宜些;另外王木匠那边的饽饽模子刻好了,一共八副,每副工钱一两,共给了十两,文书也立了,他保证不把咱们的模子再刻给别人。”

宋青葙接过模子看了看,王木匠要价贵,果然有他的道理。模子是用枣木刻的,一副上面刻着四个不同花样,刀工精致,纹路清晰,就连荷叶上的脉络也纤毫不差。

碧柳惊叹道:“刻得是好,可工钱要得也好,半个月就挣出他两年的酒钱了……姑娘花大银子做这个,能回本?”

宋青葙浅浅地笑,“当然能。平常街头卖的硬面饽饽两文钱一个,咱们不论个卖,论套卖,一副模子是一套,一套十文。你看,街上的大饽饽一个能顶咱们的两个,算算看,同样的面粉同样的工夫,咱们一套就赚六文。”

张阿全赞同道:“姑娘说得对,人家读书人讲究,宁可多花银子就买个清雅。”

屋里说的热闹,房顶上的秦镇光听音儿看不到,急得抓心挠肺,索性轻轻掀开一块瓦片,顺着瓦缝往里瞧,终于看到方桌上摆成一排的勃勃模子。

他撇撇嘴,这不是山东人的习俗?鲁地兴花饽饽,看着好看但不顶饿,哪里比得上雪白喷香的大馒头。

正腹诽,听少年谈起得月楼的那事儿,“郑三跟其他贵胄公子一样,喝酒听戏,有时候也赌斗鸡,这阵子仍是天天往演乐胡同跑。常大叔套过门房的话,门房就含含糊糊地说他是今天春天才来的,主家就看中了他嘴紧,别的再没说。常大叔的意思是要不要夜里进去探探?”

“不行!”女子一口否决,“里面什么人都不清楚就贸然进去,要被人当贼抓起来报官就麻烦了。反正腊月快到了,家家户户忙着过年,郑德显不见得会生事,让常贵还是盯着就行……明天,咱们去演乐胡同看铺子,顺便打下洼子走,我想看看那宅子。”扭头吩咐丫鬟,“明儿一早跟代荣说说让他套车,就别出去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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