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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17)

有人答道:“秦镇死了老婆,听说今儿出殡,我们等在这儿教训他一顿给丁二爷出出气。”

郑德显奇道:“又死了,多会的事?”

丁二爷笑道:“前天夜里,听说爽大发了一口气没上来,啧啧,秦镇那狗娘养的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郑德显又问:“才一天就忙着发丧?”

另有人接茬道:“他怕在家搁久了,娘们来索命。”

丁二爷笑得幸灾乐祸,“四个,死了四个老婆了,活该他就是断子绝孙的命,还敢抢爷的人。”

郑德显赔笑道:“哥哥们在这干等也不是法子,不如小弟做东到那边茶楼坐坐……阿福、阿贵,你们长点眼色,看着清平侯府的人过来赶紧去报个信。”后半句显然是对跟随的小厮说的。

就听见一行人说笑着离去。

宋青葙这才舒出一口气,直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中衣已然湿透。

秀橘她们下车帮车夫将马车挪回正路,车夫片刻不敢耽搁,甩着马鞭就往前冲。

马车跑得极快,车身如同热锅上炒熟的豆子,忽上忽下地跳,宋青葙被颠簸得几乎要散架,腹中有酸水一阵阵往上顶。

出了正阳门就是正阳门外大街。走过两个岔口,向左拐,胡同口有棵老槐树,进去不远是座三进的宅院,碧柳正站在门前翘首以待。

秀橘先下车,回身欲扶宋青葙,没想到宋青葙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激,强压下去的恶心感被引出来,头一低,张口吐了一地,连带着帷帽裙裾都没能幸免。

碧柳忙掏出帕子擦拭,一边问:“姑娘怎么了?”

碧桃回答:“路上赶得太急。”

碧柳恨道:“昨儿我不是特特嘱咐过,姑娘坐车犯恶心,不用太赶。”

宋青葙捂着口鼻指指屋子,“进去再说。”

碧柳忙扶着宋青葙进去,好在这几日碧柳为除潮气,天天生着火,灶上尚有不少热水。

趁着宋青葙洗浴的工夫,秀橘简略地讲了讲路上的事。

碧柳骂道:“这帮杂碎,没一个好东西。要我在……”话嘎然而止,她在又如何?她那点招式打不打得过那帮人还两说,再生出是非来,京都真就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不大一会,宋青葙洗浴罢,换上了干净衣衫。

碧柳将张阿全写的账目呈上去。

账目做得很细,一分一钱的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前天雇了两辆马车,花了二百文。

昨天雇了辆牛车,花了七十文。

今天雇了四辆牛车外加八个壮汉,车钱及工钱共二两银子零四百文。张阿全请他们到包子铺吃早饭,花了一两半银子。

宋青葙她们乘坐的马车,车钱是一百六十文,因车夫受了点小伤,马车也有损耗,统共给了二两银子。

宋青葙连连点头,“阿全做事越来越周全老到了。”

“也就是姑娘心宽,那么丁点大的人,就敢把成百上千的银子交给他……”碧柳板着脸,可眼角眉梢却有藏不住的欢喜与自豪,又指着交给车夫的二两银子道:“阿全特地叮嘱他,若有人打听姑娘的住所,千万别告诉。”

宋青葙想起在马车里对上的那道目光,顿觉如坐针毡,沉思片刻,叮嘱了碧柳几句。

且说郑德显带着丁二爷等人一路向西,没去茶楼,到了碾儿胡同的一处酒楼。

酒楼门脸不大,却极雅致,迎面一张紫檀木长案,案上一对龙泉窑的大方瓶,瓶里供着几枝疏密斜正的松枝,周遭墙上挂满了京城士子的字画。

丁二爷四下打量番,奇道:“京城何时有了这么个清雅的地儿,我还是头一次来。”

郑德显笑:“我也没来过,还是前天听我一个朋友提起来,这里离着城门近,小厮报信方便。”

一行人在雅间坐好,便有数位青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

为首那人身姿纤细、眉目如画,声音若黄莺出谷,“这个时辰说早不晚,奴家给几位爷备点小菜,烫壶好酒,爷凑合着听支曲子可好?”

丁二爷拊掌道:“就依小娘子所说。”

不多时,酒菜齐备,乐声响起。

先是一串悠扬欢快的笛声响起,接着加入了叮叮淙淙的古琴声,间或还夹杂着清越随意的檀板,竟是出人意外的好听。

丁二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位青衣女子,脸上又是那份色迷迷的表情。

郑德显微微一笑,啜了口酒。

郑德显是特地带他们来酒楼的。

他与丁二爷认识却没什么交情,请丁二爷喝茶是为宋青葙解围,也是为自己打算。

茶可以喝,但教训秦镇他却不想掺合。

丁二爷与秦镇,都是在京都横着走的人,他哪个都惹不起。

丁二爷名丁骏,是安国公的二儿子,虽是庶子,但因其母是安国公最受宠的小妾,因此颇受安国公喜爱。

安国公曾为皇上的伴读,素来受皇上器重。

而秦家一门三兄弟,个个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狠厉角色,尤其是秦镇,行事为人全凭个人喜好,丝毫不管章法。

这种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眼角瞥见丁骏色迷心窍的丑态,郑德显殷勤地替他斟满了酒,只盼着他能多喝几杯,忘了聚众斗殴之事。

丁骏正盯着敲檀板的女子发呆,还真没想起秦镇来。

越是流连花丛胡作非为之人越爱附庸风雅,丁骏也是如此。

他平常就不待见那些满头珠翠浑身香气的所谓名妓,却对神情端庄衣着素淡的良家女子颇有偏爱。

看到面前的乐姬,他不由想起适才隔着车窗惊鸿一瞥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件普通的天青色褙子,眉眼静谧安然,说不出哪里好看,可就是让人喜欢,尤其瞪视他的那一眼,眸里含着怒气,那股韵致却让他越发心神荡漾。

丁骏心痒难耐,胳膊肘捅捅身旁的人,问道:“刚才挡路的车夫是哪个车行的?”

旁边那人正闭着眼听曲儿,乍闻此言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不是宏盛车行就是宏远车行。”

丁骏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去,给爷打听打听,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住在哪里?”

郑德显惊得目瞪口呆,一杯酒尽数泼在长袍上。

为掩饰心中的惊慌,郑德显自我解嘲,“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丁骏挑着眉毛,一脸猥琐地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看上哪个了,说给哥哥听听?”

郑德显装模作样地指了一个。

丁骏摇头晃脑地评论道:“兄弟挑女人的眼光不如哥哥,你挑的这个,脸蛋长得不错,可愣头愣脑的,就是半截裹着衣服的木头。哥告诉你啊,这女人最重要的是风韵,有风韵才有情趣,腰得软,最好是那种小蛮腰,否则你抱着个水桶有什么意思,最后腿得细长,腿长那里就紧,弄起来才够味……”眼见着话越说越粗鄙,郑德显也不打断他,只作受教般频频点头,还时不时给他添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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