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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160)

秦镇笔尖一顿,纸上留了个小小的墨点。

“你说娘会回来吗?”秦镇放下笔问。

宋青葙犹豫半天,摇了摇头,“我心里没底……娘将近三十年才回去一次,肯定要多住些日子,而且贵州不是还有外祖父跟外祖母,总得在膝下孝敬几年。”

秦镇蓦地叹口气,“我有种预感,老觉得这次娘回去就不打算回来了。”

宋青葙也是这样认为,尤其想起送别那天,白香从秦镇手里夺过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白香是个决绝的人,打定了主意就很难再更改。

可这话,她不想对秦镇说。

秦镇外表粗犷,行为粗放,可他的心,并不粗。若他知道白香再不回来,还不知会怎么难受。

————

遥远的土家寨。

白香对着油灯铺开信纸,轻轻地念,“……太医说月份还小,要等到四五个月时,才能看出是男还是女。我想头胎最好是个男孩,这样以后就没压力了,可世子爷喜欢女儿。父亲倒无所谓,说不管男孙还是女孙,都是秦家的后人。娘喜欢要个孙子还是孙女……”

白香娘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含混道:“是镇儿的信?有孩子了?”

白香笑笑,“字是镇儿的,不过应该是镇儿媳妇说的,他写的。镇儿媳妇有了身子,六月初怀上的,这会不到三个月。差不多明年三月才能生。”

白香娘扳着手指头数,“嗯,得三月中,三月挺好,天不冷不热,坐月子不受罪。”顿了顿,又问,“他们催你回去了?要是那边事多,你就回吧,到时看着镇儿媳妇生产,你在,她也有个主心骨。”

白香沉默片刻,才道:“娘不用担心,镇儿媳妇有主见,生产的事肯定安排得滴水不漏。我想在家多陪陪你们,一时半会儿不走。”

白香娘就问:“你是不是跟镇儿他爹吵架了?当初我们没看好这个人,觉着汉人跟咱们土家人不同,吃的穿的,脑子里想得都不一样,可你死活非得跟着去,只能依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个铁石心肠,一封信没往家里写,都是镇儿他爹每年写信,时不时还捎点东西。我跟你爹说,这个姑爷,咱就是不悦意也得认了。”

白香梗住,生活有时候就这么捉弄人。当初爹娘不愿意,她却爱得要死要活;如今,她要放弃了,可爹娘却说认了。

默默地叹口气,白香答道:“我们没吵架,就像娘说得那样,汉人跟咱们的习俗不同,我们两人的想法不一样。我回来就是想看看爹娘,而且,京都地方小人太多,住着憋屈,连撒着欢儿骑马都不行。”

白香娘“呵呵”地笑,“都快当祖母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没出阁的女儿家,整天惦记着骑马。”

白香笑道:“就是当了祖母也是您的闺女,您可不能把我赶出去。”

白香娘瞪着她叹气,“你这脾气上来……我赶,你就走了?宠着你顺着你大半辈子了,也不在乎多顺着你几年,你随便住,住得几时都行。可得有一条,时不时往京都家里写封信,别跟以前似的,一走就没了音讯。”

白香点点头,把信纸沿着折痕仔细地叠好,走了出去。

月色正好,圆盘似的银月高高地挂在墨蓝色的天际,洒下清辉无数。

白香习惯性地走到马厩,将马牵出来,刚走几步,前面老树的黑影里闪出一人,挡在她的面前,“白香姐。”

又是贵根!

这阵子,她已经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偶遇”他了。

白香皱眉,淡淡地问道:“有事?”

“有几句话想说给白香姐听。”贵根直视着她。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窝凹陷,鼻梁挺直,他的黑眸映着明月,光彩莹然。

白香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满脸无奈。

贵根目光烁烁,声音却有些颤抖,“听说白香姐是大归回来的?”

已出嫁的女子回到娘家后不再回夫家了,叫做大归。

白香极快地否认,“不是,”牵着马想绕过他身边。

贵根身子一转,再度拦在她面前,“不管白香姐是不是大归,我想以后跟白香姐一起生活。”

白香双眼微闭了下,抬头冷冷地看着他,“我有夫君有儿子,过几个月就当祖母了,怎么可能跟你一起生活?记得当年我出嫁时,贵根刚十一二岁,什么都不懂……贵根别是一时糊涂了,寨子里没出阁的女子多得是,听说仰慕贵根品行的就有好几个,贵根找她们去吧。”

说罢,翻身上马,右手扬鞭,飞奔在崎岖的山路上。

贵根呆呆地看着那道矫健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月色里,不由攥紧了拳头……

第107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秦家人又难得地凑到一起吃饭,老夫人这才知道白香回了贵州,脸当即沉了下来,“她当秦家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老夫人虽然对白香很不满,可当着儿孙的面数落她还是头一次。

宋青葙不由探头向屏风那边望去,果然,看到秦镇脸色深沉冷漠,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怒意。

宋青葙刚要开口,就听清平侯道:“岳父最近身体不好,惦记着闺女,所以我让她回娘家尽尽孝。快三十年没回去了,多住些日子也使得,等过一阵子,我去把她接回来。”

老夫人“哼”一声,“走前也不知道说一声,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屋里顿时一片静寂。

片刻之后,清平侯沉重的声音才从屏风那边传过来,却是对秦钰说的,“咱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可我也读过几年圣贤书。咱家怎么对待别人家的闺女,就得怎么对待嫁出去的女儿,你成亲后,不要回来了,等过上三十年再说。”

秦钰吓得脸色惨白,泪珠瞬时滑了下来。

老夫人正夹菜,听到此言,“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我家的孙女儿,谁敢不让回来?”

屋里再无人说话,只有秦钰轻轻的抽泣声。

中秋宴不欢而散。

宋青葙跟在秦镇身后慢慢往望海堂走,突然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惆怅地说:“要不以后还是各吃个的,别在一起吃饭了。每次都不痛快。”

“嗯,”秦镇淡淡地应着,停下步子,牵起她的手,问,“冷不冷?”

宋青葙抿嘴一笑,“穿着披风呢,不冷。”

秦镇便道:“去蓼花亭坐会吧?”

宋青葙看他一眼,轻轻点头,“好。”

皓月当空,夜空幽蓝,月光水银般倾泻下来,月湖的湖面泛起银白色的光晕。秋风徐来,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搅碎了银光。

宋青葙依偎在秦镇怀里,柔声地问:“世子爷还记得去年此时,咱们在干什么?”

去年的中秋?

秦镇凝眉想了想,去年他们刚成亲两个月,正好得蜜里调油。那天,他们在院子里赏月吃酒,宋青葙酒量浅,才吃两杯便有些醉意,甜蜜蜜地冲着他笑。他按捺不住就把她抱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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