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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31)

下过一场秋雨,天越发冷了。

易楚已换上夹袄,又给易郎中做了两身嘉定斜纹布的长衫。

荣家合完了易楚跟荣盛的八字,说是非常相配的好姻缘,找了十月十二的好日子,将荣盛的庚帖还有婚书一道送了过来。

易郎中接了。

交换庚帖,就是大定。这表明两家的亲事已经说定了。

荣家那边想转过年就成亲,因为荣盛眼下已经十八,转过年就十九,与他相若的男子早就成家了。

若是赶得及,还可以在二十岁之前当上父亲。

易郎中体谅荣家早日抱孙子的心情,可又不愿让易楚太早出嫁,左思右想,又到护国寺求了主持卜算,定下腊月初六的日期。

荣大婶是个能商量事的人,媒人居中稍做调停,也便同意了。

易郎中找了易楚姐妹说话,“阿楚及笄礼过后,就该开始准备嫁妆,家里的事,阿齐要多上心,不能凡事指望长姐。”

一年的时间准备嫁妆很仓促,因为易楚的娘当年成亲就很仓促,陪嫁的除了卫秀才的藏书,就只有两根银簪和几身衣服。

银簪还在,衣裳早就穿破了。

这十几年来,易郎中既当爹又当娘,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没时间没精力替易楚打算。

隔壁吴婶子给过易楚一张单子,是她女儿出嫁时做的针线活,上面琳琅满目的名目让易楚瞠目结舌。

嫁衣、绣鞋、盖头等成亲用的物品自不用说,其余还有三床被子三床褥子,这是新房最基本的要求,必须要新娘亲手做的。

另外要给荣盛的父母以及祖父各做一双鞋,给其余兄嫂准备香囊、荷包、帕子等见面礼,新娘认亲、回门穿的衣裳,最好也是亲手做。

其余喜房里所有的摆设搭件,包括门帘、帐子、床上的靠枕、椅子上的坐垫,则可以在喜铺里买。

这样一一数下来,没有一年的工夫恐怕完不成。

好在易齐表示,她可以帮姐姐一起绣。

商量完了嫁妆又商量眼前的及笄礼。

有司跟赞者可以不提,首先得找个福寿双全的长辈替她插簮。

易郎中原先定的是胡祖母,胡祖母身体硬朗,儿女双全,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但现在根本不可能去找胡家的人。

只好请隔壁吴婶子。

易楚交好的姐妹也不多,吴婶子的女儿算一个,可惜远嫁了,顾瑶在孝期,剩下个胡玫就不用提了。

易郎中心有不忍,“本来想给你操办个热闹的及笄礼……”

易楚忙安慰父亲,“这样也不错,自家人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顿好的。爹把省下来的银子给我,我可以多做件新衣,好不好?”尾音稍稍拖长,带了些娇气。

“好!”易郎中摸一下她的发髻,顺势揽了揽她的肩头。

易楚瞧见易齐侧转了头。

突然想起来,父亲很久没对易齐这般亲热了。上一次还是易齐摔破了新裙子站在院子哭,父亲搂着她柔声安慰。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三年还是两年?

好像是易齐搬到西厢房之前。

再以后,父亲对易齐仍是和蔼,有了错也会板着脸教训,可再没见他有亲热之举。

她以为是易齐脾气犟,不愿意别人碰触她,可显然不是这样。

那到底为什么?

易楚又想起辛大人的话,细细一算,他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而他说,十天就回来。

大同离京都比扬州要近很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易楚的心悄悄揪成了一团……

第24章 坦白

人一旦想到不好的事,就会越来越坐立不安,疑神疑鬼。

易楚便是如此,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辛大人受了重伤没法赶路,或者是死在了大同。

明明不敢想,却偏偏往那里想,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等回过神来,又嘲笑自己多思多虑,他就是死了又如何,本来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何况他如果死了,万晋国内不知有多少人欢呼庆贺呢?

第二天一早,易楚收拾了心情去买菜,不出所料又见到了胡玫。

胡玫怯生生地递给她一支绢花,“明儿是你及笄礼,我自己做的,别嫌弃。”

是大红色的海棠花,花瓣上沿着纹络缀了金线,并不是很精巧,但由于是她亲手所做,易楚还是痛快地收了,谢谢你,不过家里没打算大办。”言外之意,不会请人。

胡玫似乎很感激她能收下,连连摆着手,“我明白,你不嫌弃,我已经很高兴了。”

易楚黯然,要是没有先前发生的事该有多好,至少她们还能凑在一起快乐两天。

顾瑶也托顾琛送了礼,是个香囊,里面包了些苏合香。

香囊是冰蓝色缎面绣着两支白玉兰,针脚细密匀称,可见也是用了心的。

易楚仍旧道谢收下。

苏合香能开窍醒神,香气浓郁,她却不喜,将香料取出来,另外寻了些桂花瓣、茉莉花瓣还有玉兰花,摆了满桌子。

易郎中看她摆弄来摆弄去,又张着鼻子闻,不由打趣,“你这狗鼻子派上用场了。”

“哪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易楚气结,终于选定了桂花配着茶叶,用细棉布包好,放到香囊里。

“好了,今晚早点睡,明天早早起。”易郎中合上医书,起身招呼易楚回房。

十七的夜晚,明月高挂,洒下万千清辉。

秋风乍起,吹落枝头枯叶,晃晃悠悠地飘到易郎中身旁。易郎中伸手抓住,捏着叶梗捻了下,突然心生感触,“过了明天,我的小乖乖就是大人了。”

声音里,几多寂寥。

易楚忍不住扯扯易郎中衣袖,“爹别想撒手不管,我长得再大也是爹的女儿。”

易郎中揽住她肩头拍了拍,“回吧,养好精神,明儿个打扮得漂亮点。”

易楚目送着父亲进了正房,仰头瞧瞧圆得好似银盘的月亮,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愁绪油然而起。

只待了片刻,便觉得寒气逼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天已开始凉了,大同应该比京都冷吧,也不知那人……

摇摇头,抛开这思绪,举步推开屋门。

屋里传出怅惘的声音,“过了明天,我的小乖乖就是大人了。”语出处,一道墨色的身影,高大挺拔,沐着满室月光,犹如天神降临。

愁绪骤然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莫可言说的喜悦。

喜悦由心底而生,易楚眸中立时光芒四射,她情不自禁地急走两步,“几时回来的?”

辛大人唇角微弯,默默地看着她笑,直到她站定在自己面前,才柔声回答,“刚到,他们还在大兴,我想先赶回来面圣,可天色已晚,不好惊动皇上,就过来看看你。”

易楚心中一荡,仰头瞧见他的面容,有刹那的失神。

他生得非常出色,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且挺直,麦色的肌肤不算细腻却很紧致,幽深的眼眸绽放着动人的神采,清亮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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