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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218)

易楚没有梳髻,只将墨发松松地结成了麻花辫,比寻常多了几分稚气。

杜仲定定地凝望着她,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今儿皇上下了旨意,八月十二日之前要赶到宣府上任。”

这么急?

今天已经是八月初六了。

易楚神情黯了黯,很快地又换上笑颜,“时间有些赶,你的冬衣还没有做成,袜子也才做了两双。”扳着手指头数,“中衣倒是有,可都是旧的,秋装不缺,夏衣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就是冬衣……本打算再给你做两件皮袄的,那边到底比京都冷……要不等做得了让人给你送过去。只是中秋节又没法一起过了,等过年的时候你能回来吗?”

水盈盈的目光里几多期许。

杜仲无言以对,伸手将易楚揽在怀里。

驻边大将无诏不得擅离职位,更不得私入京城。尤其冬日鞑靼人缺粮,加上正值农闲,又没有野兽可以狩猎,闲下来便容易惹事。鞑靼主要兵力虽然退回北边的大漠深处,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但小打小闹是免不了的。只要稍有松懈,边境的摩擦就会升级成战争。

再者,皇上已打算将榆林卫的兵权收为己有,派心腹将领驻守,只是那人资历尚浅没有打仗的经验,所以那边力量稍嫌薄弱,宣府这头就尤为重要。

胸前有温热的湿意传来,隔着衣衫,那片湿越发地灼热,灼烫着他的心,有愧疚更有不舍。

去年他也是这个时候走的,在中秋节的前夕,甚至连成亲的日子都没赶上。

五月刚回来,在一起才待了三个月又要分开,留给她一个百废待兴的家。若是平常还好说,易楚聪明能干,不出三五个月定然能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

可现在,她怀了孩子,头一胎,两人都没有经验,家里没有长辈照应不说,还得收拾这么大个烂摊子。

太医说过,女人生养孩子不容易,从怀孕到生产,这几个月都要上紧着心仔细调理,可他……

杜仲越想越觉得亏欠了易楚,垂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阿楚,让你受委屈。”

易楚泪流得越发汹涌,索性不再压抑,靠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半晌,止了泪,抬头望着他,哽咽道:“我不想让你去。”

她脸上泪痕未干,折射着星光,泪湿的鬓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眸中泪水犹存,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像是找不到家的小奶狗。

杜仲心头发酸眼底发涩,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又拂开那缕散发,满腹劝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过了会儿才道,“这几天我得上朝议事,明儿下了朝,咱们回晓望街看看外祖母跟父亲,好不好?”

易楚含着泪水答应,“好。”

回到翰如院,两人各自洗漱过,杜仲守着易楚睡沉了,才又披上衣衫来到外院。

俞桦、林槐以及林梧等人已在外书房旁边的偏厅里等着,杜仲得了旨意近日要出发,想必对诸事会有所吩咐。

跟着去宣府的人好说,林梧与林枫翌日就带几人出发提前到那边安置。杜仲不过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径自下去准备。

让杜仲思虑的是留在京都的人。

杜仲沉吟片刻,叮嘱俞桦,“……如今我得皇上信重,一般人都会敬着几分,可免不了有人存心滋事,咱们或忍或打,你看着应对,只记着一点,不管面子也罢里子也罢,夫人跟孩子不能受到半点损害。要是有不长眼色的人,不管是谁,都给找补回来,就是捅破了天自有我顶着。”

如今杜仲风头正盛,许多官员内眷想巴结易楚都巴结不上,那些不长眼色的人除了皇后娘娘以及抱着她大腿的赵十七还会有谁?

听这意思,杜仲竟连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顾及?

俞桦与林槐脸色变了变,对视一眼,慎重地应了“是”。

杜仲已猜出两人的想法,沉声道:“昨天在宫里遇到德公公,听他说起太后娘娘传了好几次赵十七进宫替她抄佛经,留过两次饭。”

昨天,嘉德帝还难得地传唤了平凉侯进宫议事。

这是不是说平凉侯入了嘉德帝的眼,要重新启用了?

林槐心念电转,问道:“明年选秀,太后是要为赵十七造势?”

杜仲微微颌首,“近来五军营内斗愈发厉害,秦平与陈峰几成水火之势,文定伯也没闲着,召集了一批学子文士到处谈经论道讲今说古,听说回京述职的官员有不少私下去文定伯府拜会。”

不单是因为文定伯的长子陈峻在文选司任职,更因为陈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这多少了引起嘉德帝的忌惮。

好在皇后目前膝下无子,否则早有朝臣上折子请立太子了。再过几年,太子渐渐长大,有强势的母族支撑,未必不会做出违逆之事。

太后一心为了自己的儿子,便想扶植赵十七,一方面与皇后对抗,也是断了皇后的臂膀。

嘉德帝自幼跟随先帝理事,深知帝王权衡之术,也便就默认了太后的做法,还曾与赵十七在慈宁宫不期而遇,当面夸赞了她的字体。

皇后听闻甚为不屑,赵十七长相美艳动人,脑子里就是包着一堆豆腐渣,听人说东就认定东,听人说西就认定西,当枪使还可以,若把她当成对手,就太抬举她了。

只不知,当她知道嘉德帝想重新用平凉侯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在众人眼里,嘉德帝对皇后仍然尊宠,杜仲自然也不会主动挑事,可若皇后娘娘真敢伸手碰触易楚,杜仲决不会容忍就是。

当家的男人在边关为朝廷流血流汗,家里的女子在后方却被人欺负,这道理摆在哪里都讲不通。他不信,尚未坐稳龙椅的嘉德帝会眼睁睁地看着将士心寒。

**

易楚睡得早醒得晚,等睁开眼,身边早就空了。

冬雪一边摆饭一边道:“伯爷是寅初起的,寅时一刻王婆子亲自送了早饭过来,伯爷用了三只蟹黄包子和一碗山药枸杞粥,差一刻卯初走的,是卫杨跟在身边伺候。”

早饭跟往日差不多,只多了碗莲藕排骨汤。汤水清澈,上面漂着碧绿的芫荽末,毫不油腻却味道十足。

易楚赞不绝口,“这汤炖得好,我炖浓汤可以,可要清汤还能有这种味道却是难得了。”

冬雪便笑,“昨儿太医来诊过脉,伯爷就叫来王婆子提点过,今儿天不亮,林管家又亲自到厨房当着一并厨娘的面告诫她们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否则严惩不贷。”

林槐走后王婆子也发了话,“以前咱们本本分分的,不但留在府里,还得了赏涨了月钱,以后还是本本分分的,谁要有什么歪歪心思,还是趁早走,免得自己丧命不说,还牵连别人。我还不到四十岁,还惦记着多活几年,跟子孙留点家财。”

厨娘们都见过护院惩治不听话的下人的手段,轻描淡写的一刀下去,整只手落在地上,手指还能动。围观的下人吓得两腿打颤,护院却眉毛都不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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